第三十七章(第5/6页)

第一件事是,当露琪娅最初向寡妇吐露心声时,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所以讲得不是特别清晰。不过,如今她再次向其讲述自己的经历时,便清楚、具体了很多,她甚至还直言不讳地提到了蒙扎市女修道院的那位曾收留过自己的修女。随后,露琪娅从自己的寡妇朋友那儿得知了有关这位修女更多的事,找到了解开那些迷惑的钥匙,不过这也使得她心里既忧伤、害怕又十分吃惊。她得知原来那位不幸的女士,曾被怀疑做过一些骇人听闻的勾当,最后被红衣主教下令送进了米兰的一家女修道院。送去之后,她曾在那儿大吵大闹,惹是生非,过了很久才开始悔悟,坦白自己的罪行。而她如今的生活就是心甘情愿地受罚,没有任何人会遭遇到比她更残忍的惩罚,除非是要了她的性命。要是有谁想知道有关这位女士的这段凄惨的历史,那他可以去看一下我们曾引用过的有关该女人的另一部著作。

另一件事是,在传染病院,露琪娅一遇到嘉布遣会修士,便会向其打听克里斯托福罗神甫的近况。她从他们那儿得知,神甫已经死于瘟疫,听到这一消息,她并不吃惊,相反却极为悲痛。最后,在离开米兰之前,露琪娅还希望去探望下她以前的老房东唐费兰特夫妇,要是他们还活着,她还可以对其略表敬意,以表示自己的一份心意。随后,寡妇便陪同她来到了唐费兰特先生家,在那儿,她们得知这对夫妇也因患上瘟疫而去世了。对于已逝的普拉塞德,我们已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不过,至于唐费兰特先生,考虑到他是一位博学之士,所以我们的作者认为还是有必要更进一步地谈谈。现在我们就冒昧地将作者记录下的部分情况,大致抄写如下。

作者说,瘟疫一开始,唐费兰特先生是那些最坚决地对此持否定态度的人之一,一直到最后,他仍这样认为。不过,他并非像众人一样大喊大叫,说其不是瘟疫,而是有根有据。因而,这至少使得人们不能说他的论据缺乏联系性。

“在自然法则中,”唐费兰特先生常说,“只存在两种事物:实体和非实体。要是我能证明传染病既不是实体也不是非实体,那我就可以证明它根本就不存在,而只是一种妄想。现在我就来论证它。实体要么是精神上的,要么是物质上的。如果说传染病是一种精神实体,那纯属荒谬之论,没人会赞同。因此,这样来谈论它就没有必要了。物质实体又分为简单实体和混合实体两种。现在,传染病不是一种简单实体,几句话就可以论证这一点。它不是气体,因为倘若是气体,它便不会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而是迅速传到它自己的领域,即大气层中;它也不是水,因为如果是水,便可以将物体弄湿,再有风将其吹干;它不是火,因为它若是火,便可燃烧;它也不是土,因为若是土,便可被人们看见;它也并非是什么化合实体,因为倘若是实体,不管怎样,都可以被人们看见,或触摸到。不过,有谁看见过这种传染病呢?有谁触摸过它呢?接下来,我们还得来看一看,它是否是一种非实体。这种观点更加糟糕。那些绅士医生们说它是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而这也恰是他们的论据的最关键之处,是他们开出众多无用药方的借口。现在,咱们试想一下它就是一种非实体,那它就成了一种可以传递的非实体,这两种观点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在整个哲学中,没有比这更清楚、明确的了:一种非实体是不可能从一个物体传递到另一个物体上的,倘若要说它是非实体,那就好像为了躲避斯库拉,却不幸落入卡律布狄斯的魔掌。因为,倘若它确实是非实体,那么就不可能像人们所断言的会传播和扩散。既然这些原则被确立了,那我们再谈那些瘀斑、脓包以及瘤子……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纯属荒谬之论。”曾经有个人这样说道。

“不,不是,”唐费兰特先生会继续说道,“我并没有那样说过。科学就是科学,只是我们必须得学会应用它。瘀斑、脓包、瘤子、腮腺、紫色肿瘤及黑色肿胀,都是一些可敬的词语,它们有自己真实而又合理的含义,不过我想说的是,它们同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一点关联。谁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它们的来源。”

在此处,唐费兰特先生也开始陷入困窘之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将自己局限于宣讲反对瘟疫一事的观点中,而且发现,不管在哪儿,都会有乐意、愿意倾听他宣讲的人。因为,当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宣讲一件大家都已确信的事实时,他享有的权威之高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当他想要证明那些医生的错误并不是在于他们确信这是一种可怕的流行传染病,而是在于对此病的根源的解释上(我说的是发病初期,人们不愿听到有关瘟疫的言论)时,他发现人们已不再愿意倾听他的宣讲,反而还大肆反对。这时,演说也只得结束,他只能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提出他的这些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