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4页)



“雀笼子在哪儿?先放到笼子里头,”觉群不把小鸟交给觉英,也不给觉世和淑芬看,却只顾说话。

“你交给我再说!”觉英不同意,他伸出手去抢。

“我自己拿,是我捉到的!”觉群把身子闪开,不肯把他捉到的小鸟交给他的堂兄。

“你究竟给不给?”觉英生起气来大声问道。

“我不给!不给!”觉群倔强地答道。他看见觉英又动手来抢,便拔步往石阶上跑。

“看你跑得了跑不了!”觉英狞笑道。他将身一纵,放开大步跑去追赶觉群。觉世在后面大声说:“五哥,快跑!”觉人和觉先两个却躲在一株玉兰树下不敢响。

觉群一面跑一面回头看。他跑到草地上就被觉英追到了。觉英用力一扑,把觉群摔倒在地上。他的身子压在觉群的身上,他用两只手去扳开觉群的手,把小鸟抢到自己的手里。觉群在草地上张开大嘴放声痛哭。觉英却拿着小鸟跑上圆拱桥场扬得意地走了。

觉群从草上爬起来,一面揩眼睛,一面带着哭声骂着:“我×你妈!×你先人!”

“五弟!你骂哪个?”坐在瓷凳上看完这场争夺的淑华忍不住大声喝道。

“他做什么抢我的东西?他龟儿子!”觉群大声辩道。

“他抢你的东西,你去告他就是了。他的先人也是你的先人,他的妈也是你的长辈。真没出息,给人抢去了东西,还好意思哭!”淑华教训道。

觉世和觉人便走到觉群的身边,讨好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五哥,你不要哭。我们去告他。”觉先也跑过来了。

淑芬也走到觉群面前,噘起嘴说:“五哥,四哥不讲理,抢东西,我们都不理他!”

“我们去告他,等一会儿我看他挨打,我才高兴!”觉群完全不哭了,他叽哩咕噜地骂着。四个男孩挤在一起走上了圆拱桥。淑芬跟在他们的后面。

琴和芸站在草地上望着湖水在讲话,淑贞自然同琴在一起。翠环也立在她们的旁边听她们谈话。她们两三次回过头看觉英和觉群争吵。

“你看,全是这样的子弟,所谓诗礼人家、书香人家还有什么希望?”琴感慨地说。

“怎么我们看见的全是这种样子?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办法?”芸疑惑地说。

“但是他们不相信,他们定要走那条死路,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琴略带气愤地说。“死路?我倒有点不明白,”芸惊疑地说。“说不定只有我们几家是这样也未可知。”

“几家?你将来就会看见的,”琴坚持自己的意见说。“自然也有些例外,可是并不多。随便举出几个例子,冯乐山,陈克家,下而至于郑国光的父亲,这班人都是他们所说的什么‘当代大儒’,当世奇和‘。这班人什么坏事都做得出。除了害人以外这班人还能够做什么?”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伯伯一定要把他的亲生儿女一个一个送到死路上去。想起姐姐的事情。我心里真难受。现在又轮着枚弟,”芸苦痛地、疑惑地说。她忽然掉过脸求助似地望着琴,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琴姐,你读书多,见识广,你知道多。你告诉我。旧书本、旧礼教是不是害人的东西?就象《新人物》那样说的。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伯伯一定要断送姐姐的性命才甘心。”

琴感动地轻轻捏着芸的手,她悲愤地说:“我也不大明白。大概是旧礼教使人变得毫无心肝了。你没有读过一篇叫做《吃人的礼教》的文章?你高兴,我可以给你送几本书去。看看那些书,也可以知道我们生在世上是为了什么,总比糊里糊涂做人好些。那些书有时好象在替我们自己说话一样,你想多痛快。”

“从前二表姐也劝我看新书,我只怕我看不懂,没有敢看,只在她那儿借过几本外国小说,虽然不能全懂,倒觉得很有意思。外国女子比我们幸福多了。我常常听见大伯伯骂外国人不懂礼教。不过从那些小说看来,外国人过得比我们幸福,”芸老实地说。

“在外国,女子也是一个人。在我们中国,女子便只是一个玩物,”琴气愤地接口说。芸的话使她感到一点满意。她觉得芸和她渐渐地接近了。

觉民坐在淑华旁边一个瓷凳上,他安静地看着觉英和觉群争夺那只小鸟。他看见他的两个堂兄弟倒在草地上,又看见觉英站起来跑开了,还听见觉群的哭骂声,他仍旧安坐不动。他的眼光不时射到立在湖滨的琴和芸两人的身上。他看见她们亲密地在谈话,他很满意,并不想打岔她们。后来觉群弟兄走了圆拱桥,他听见淑华在旁边抱怨他说:“二哥,你坐在这儿一声也不响,你也不来管一下,你要做佛爷了。”他把淑华看了一眼,见她满面怒容,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