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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这个罪名太大了。好妹妹,我几时欺负过你?”琴笑着质问道。

淑华还没有回答,觉民却接下去嘲笑说:“你不要伤心,将来会有人来帮你的。”淑华气得没有话说,就拿手指在脸颊上划着羞觉民,一面说:“真不要脸。你还好意思说这样说那样……”淑华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听见隔壁房间里起了骂人的声音,因为中间还隔着一间屋子,听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克明在骂人。众人怀了紧张的心情静听着。

“……你一天不好好地读书……先生说你的书生得很……明天喊人把鸽子都捉来杀来吃了……你再不听说,等我哪天有工夫结实捶你一顿!”这几句断续地特别提高声音说出来的话清清楚楚地送进了这个房间。“爹又在骂四弟了,”淑英愁烦地说。“四弟这个人也奇怪,说起玩耍来,他样样都懂。就是不肯读书。爹拿他也没有办法。爹常常骂他,他也不在乎,就当作耳边风一样。爹骂起人来虽然凶,过后也就忘记了。所以他的脾气永远改不好。”“骂是没有用的。我说应该把他送进学堂里去。一天在书房里读些似通非通的圣贤书,自然会把人弄糊涂的,”觉民带了点气愤地发议论。

“轻声点!”琴做了一个手势在旁边关心地说。

“我们出去罢,”淑华觉得气闷,说道。

淑英站起来附和道:“好。房里气闷得很。”他们一行五个人慢慢地走出房来,经过桂堂,走过克安夫妇住房的窗下,正要穿过角门出去,忽然觉英红着脸箭一般地从后面飞跑过来,好像要冲过他们前面抢先跑出去似的。

“四弟!”淑英看不顺眼,不觉厌烦地唤了一声。

“二姐,”觉英带笑应道,他就站住了。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羞愧或懊恼的表情,仿佛刚才挨的一顿骂并没有引起他的反应似的。

淑英本来想对他说几句话,但是看见他的这种神情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把眉头皱着。

“四表弟,你有什么事情,跑得气咻咻的?”琴知道淑英的心理,随便找了一句话来问觉英。

“琴姐,四爸有个朋友送了四爸一只绿鹦哥,会说话。说是要值二三十块钱。现在挂在花园里头晚香楼前面。你不去看看?”觉英眉飞色舞地答道。他不再说话,就抢到前面去,一下子跳过角门往外面飞跑去了。

淑英看见觉英的背影消失了,不觉低声叹息道:“唉,你们看,刚刚挨了骂就像没有事情一样。真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他还小,”琴含糊地说了这三个字。

“这就是我们高家的教育!”觉民嘲讽地插嘴道。

他们走出角门。淑华看见喜儿同倩儿一路谈着话往厨房里去,就唤了一声:“喜儿!”喜儿掉过头答应一声,便让倩儿一个人进厨房去了,自己走下石阶,穿过紫藤花架走到淑华的面前,那张白胖白胖的圆脸上露出笑容,用她那又尖又响的声音问道:“三小姐,什么事情?”“你们太太起来没有?”淑华问道。

“没有,我们太太每天总要等饭摆上桌子才起来,”喜儿扁一扁嘴,答道。

“四小姐呢?”琴接口问道。

“四小姐起来了。不晓得有什么事情在房里哭得很伤心。我劝也劝不好。琴小姐,你去劝劝罢,”喜儿央求似地说。“也好。你去罢,”琴吩咐道。等喜儿掉转了身子,她便对淑华姊妹说:“那么你们先到花园里去,在晚香楼等我。我去把四表妹也约来。”“我也去,”淑华说。

“不,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琴答道。她同众人一起走到花园门口,众人进了花园,她却转身往过道那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