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朗琪罗传上篇 无休止的战斗 一(第2/8页)

米开朗琪罗也没有免掉这惊惶的传染。萨伏那洛拉自称为预言者,他说法兰西王查理八世将是神的代表,这时候,米开朗琪罗不禁害怕起来。

他的一个朋友,诗人兼音乐家卡尔迪耶雷有一夜看见洛伦佐·特·梅迪契的黑影在他面前显现,穿着褴褛的衣衫身体半裸着;死者命他预告他的儿子彼得,说他将要被逐出他的国土,永远不得回转。洛伦佐·特·梅迪契死于一四九二年四月八日;他的儿子彼得承袭了他的爵位。米开朗琪罗离开了爵邸,回到父亲那里,若干时内没有事做。以后,彼得又叫他去任事,委托他选购浮雕与凹雕的细石。于是他雕成巨大的白石像《力行者》,最初放在斯特罗齐宫中,一五二九年被法兰西王弗朗西斯一世购藏于枫丹白露,但在十七世纪时便不见了。放在圣灵修院的十字架木雕亦是此时之作,为这件作品,米开朗琪罗用尸身研究解剖学,研究得那么用功,以致病倒了(一四九四)。卡尔迪耶雷把这幕幻象告诉了米开朗琪罗,米氏劝他去告诉亲王;但卡尔迪耶雷畏惧彼得,绝对不敢。一个早上,他又来找米开朗琪罗,惊悸万分地告诉他说,死者又出现了:他甚至穿了特别的衣装,卡尔迪耶雷睡在床上,静默地注视着,死人的幽灵便来把他批颊,责罚他没有听从他。米开朗琪罗大大地埋怨他,逼十他立刻步行到梅迪契别墅。半路上,卡尔迪耶雷遇到了彼得:他就讲给他听。彼得大笑,喊马弁把他打开。亲王的秘书别纳和他说:"你是一个疯子。你想洛伦佐爱哪一个呢?爱他的儿子呢还是爱你?"卡尔迪耶雷遭了侮辱与嘲笑,回到翡冷翠,把他倒霉的情形告知米开朗琪罗,并把翡冷翠定要逢到大灾难的话说服了米开朗琪罗,两天之后,米开朗琪罗逃走了。据孔迪维的记载:米开朗琪罗于一四九四年十月逃亡。一个月之后,彼得·特·梅迪契因为群众反叛也逃跑了;平民zheng府便在翡冷翠建立,萨伏那洛拉力予赞助,预言翡冷翠将使全世界都变成共和国。但这共和国将承认一个国王,便是耶稣-基督。

这是米开朗琪罗第一次为迷信而大发神经病,他一生,这类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可羞,但他竟无法克制。

他一直逃到威尼斯。

他一逃出翡冷翠,他的騷乱静了下来。——回到博洛尼亚,过了冬天,他把预言者和预言全都忘掉了。在那里他住在高贵的乔凡尼·弗朗切斯科·阿尔多弗兰迪家里作客。在和博洛尼亚警察当局发生数次的纠葛中,都得到他的不少帮助。这时候他雕了几座宗教神像,但全无宗教意味,只是骄傲的力的表现而已。世界的美丽重新使他奋激。他读彼特拉克、薄伽丘和但丁的作品。彼特拉克(FrancescoPetrarch,1304—1374),意大利诗人,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主要代表之一。

一四九五年春,他重新路过翡冷翠,正当举行着狂欢节的宗教礼仪,各党派剧烈地争执的时候。但他此刻对于周围的热情变得那么淡漠,且为表示不再相信萨伏那洛拉派的绝对论起见,他雕成著名的《睡着的爱神》像,在当时被认为是古代风的作品。在翡冷翠只住了几个月;他到罗马去。直到萨伏那洛拉死为止,他是艺术家中最倾向于异教精神的一个。他雕《醉的酒神》、《垂死的阿多尼斯》和巨大的《爱神》的那一年,萨伏那洛拉正在焚毁他认为"虚妄和邪道"的书籍、饰物和艺术品。米开朗琪罗于一四九六年六月到罗马。《醉的酒神》、《垂死的阿多尼斯》与《爱神》都是一四九七年的作品。他的哥哥利奥那多为了他信仰预言之故被告发了。一切的危险集中于萨伏那洛拉的头上:米开朗琪罗却并不回到翡冷翠去营救他。萨伏那洛拉被焚死了:米开朗琪罗一声也不响。时在一四九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在他的信中,找不出这些事变的任何痕迹。

米开朗琪罗一声也不响;但他雕成了《哀悼基督》:永生了一般的年轻,死了的基督躺在圣母的膝上,似乎睡熟了。他们的线条饶有希腊风的严肃。但其中已混杂着一种不可言状的哀愁情调;这些美丽的躯体已沉浸在凄凉的氛围中。悲哀已占据了米开朗琪罗的心魂。据米开朗琪罗与孔迪维的谈话,可见他所雕的圣母所以那么年轻,所以和多那太罗、波提切利辈的圣母绝然不同,是另有一种骑士式的神秘主义为背景的。

使他变得陰沉的,还不单是当时的忧患和罪恶的境象。一种专暴的力进入他的内心再也不放松他了。他为天才的狂乱所扼制,至死不使他呼一口气,并无什么胜利的幻梦,他却赌咒要战胜,为了他的光荣和为他家属的光荣。他的家庭的全部负担压在他一个人肩上。他们向他要钱。他没有钱,但那么骄傲,从不肯拒绝他们:他可以把自己卖掉,只是为要供应家庭向他要求的金钱。他的健康已经受了影响。营养不佳、时时受寒、居处潮湿、工作过度等等开始把他磨蚀。他患着头痛,一面的肋腹发肿。见他父亲给他的信。(一五○○年十二月十九日)他的父亲责备他的生活方式:他却不以为是他自己的过错。"我所受的一切痛苦,我是为的你们受的",米开朗琪罗以后在写给父亲的信中说。见他给父亲的信。(一五○九年春)"……我一切的忧虑,我只因为爱护你们而有的。"见他给父亲的信。(一五二一年)一五○一年春,他回到翡冷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