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2/9页)


  保尔对车站的情况很熟悉,知道所有的进出通道,他就领丽达从行李房进了站台。费了好大劲,总算挤到了四号车厢跟前。车门前乱哄哄地拥着一堆人,一个热得满头大汗的肃反工作人员拦住车门,上百次地重复着一句话:“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车厢里挤得满满的了。车厢的连接板上和车顶上不许站人,这是上头的命令。”
  人们发疯似的冲着他挤去,都把五人小组发的四号车厢乘车证伸到他鼻子跟前。每节车厢的门前都是这样,人们气势汹汹地咒骂着,喊叫着,往上挤。保尔看出来,照常规办事是根本上不了车的。但是,他们又非上去不可,否则,代表大会就不能按期召开了。
  他把丽达叫到一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他先挤进车厢去,然后打开车窗,把她从窗口拉进去。不这样,就没有别的办法。
  “把你的皮夹克给我,它比什么证件都管用。”
  保尔拿过她的皮夹克穿上,又把手|枪往夹克口袋里一插,故意让枪柄和枪穗露在外面。他把装食物的旅行袋放在丽达脚下,走到车门跟前,毫不客气地分开旅客,一只手抓住了车门把手。
  “喂,同志,往哪儿去?”
  保尔回头看了看那个矮墩墩的肃反工作人员。
  “我是军区特勤部的。现在要检查一下,车上的人是不是都有五人小组发的乘车证。”保尔煞有介事地说,他的口气不容许别人对他的权力有丝毫怀疑。
  那个工作人员看了看他口袋里的手|枪,用袖口擦掉额上的汗珠,用无所谓的语调说:“好吧,你只要能挤进去,就检查好了。”
  保尔用胳膊、肩膀,甚至拳头给自己开路,拼命往里挤,有时抓住上层的铺位,把身子吊起来,从别人肩膀上爬过去。
  他受到了数不清的咒骂,不过总算挤到了车厢的中间。
  他从上面下来,一脚踩在一个胖女人的膝盖上,她冲着他骂起来:“你这个该死的,臭脚丫子往哪儿伸呀!”这女人像个大肉球,约摸有七普特[一普特等于16.38千克。——译者],勉勉强强挤在下铺的边缘上,两条腿中间还夹着一只装黄油的铁桶。各式各样的铁桶、箱子、口袋、筐子塞满了所有的铺位。车厢里闷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保尔没有理睬这个胖女人的咒骂,只是问她:“您的乘车证呢,公民?”
  “什么?”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检票员恶狠狠地反问了一句。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从上面的铺位上探出头来,扯着粗嗓子喊:“瓦西卡,这小子是个什么玩意儿?打发他滚远点!”
  一个人应声在保尔的头顶上出现了。看来这就是瓦西卡了。这小子又高又大,胸脯上全是毛,两只牛眼睛瞪着柯察金。
  “你缠着人家妇女干吗?用得着你查什么票?”
  旁边的铺位上耷拉下来八条腿。这些耷拉着腿的人勾肩搭背地坐在上面,起劲地嗑着葵花子。这些人显然是一帮合伙倒腾粮食的投机商,走南闯北,常在铁路上来往。现在保尔没有工夫理睬他们,先把丽达接上车来要紧。
  “这是谁的?”他指着车窗旁边的小木头箱子,问一个上了年纪的铁路工人。
  “是那个女人的。”老工人指了指两条穿褐色长筒袜的粗腿说。
  应该打开车窗,可是箱子碍事,又没有地方放。于是保尔把箱子抱起来,交给了它的主人。
  “请您先拿一下,公民,我要开窗子。”
  “你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保尔刚把箱子放到坐在上铺的塌鼻子女人的膝盖上,她就尖声叫了起来。
  “莫季卡,你看这个人在这儿胡闹什么呀?”她又转过脸来,向身旁的人求援。那个人没有动地方,用凉鞋对保尔背上踢了一脚,说:“喂,你这个癞皮狗!快给我滚蛋,要不我就揍死你。”
  保尔背上挨了这一脚,忍着没有做声。他咬紧嘴唇,打开了车窗。
  “同志,请您稍微让开一点。”他向那个铁路工人请求说。
  保尔把一只铁桶挪开,腾出个地方来,站到车窗跟前。丽达早就在车厢旁边等候,就连忙把旅行袋递给他。保尔把旅行袋往那个夹着铁桶的胖女人膝盖上一扔,探出身子,抓住丽达的两只手,把她拉了上来。一个值勤的红军战士发现了这一违章行为,刚要过来制止,丽达已经爬进了车厢。那个动作迟缓的战士没有办法,只好骂了几句,走开了。丽达一进车厢,那伙投机商都吵嚷起来,弄得她很难为情,不知道怎么办好。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抓住上铺的把手,站在下铺的边缘上。周围是一片辱骂声。上铺那个粗嗓门骂道:“瞧这个混蛋,自己爬进来不算,还弄进来一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