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四十章(第2/4页)



尽管只有一年,他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大部分白了;身板瘦弱而单薄,肩背都有些佝偻。只有那双稍稍眯缝的眼睛仍不失当年的活色,那眼光挑剔着周围的一切,市民们挑剔地看这个城市的当家人,而他也挑剔地看这个城市一切不顺眼的地方。只有他挑剔得多些,别人才会少挑剔他。

唉,真是的,就因为这大城市的事繁琐,吃喝拉撒都要管,使他快成个罗嗦的管家婆了!即是这样在街上行走的时候,他也留心什么地方不顺眼,随时准备纠正。当他路过一个杂货铺的时候,便不由抬头望了一眼牌匾,见上面写着“日新杂货店”。嗯,对着哩,就是这个铺子!

田福军记起,昨天晚报上有一封读者来信,是作家协会一位诗人写的,说他在这个杂货店买了一只烧水的铝壶,刚用第一次就漏水,并且在信后面还写了几句讽刺性的打油诗。记得那位诗人的名字叫古风铃?

田福军现在便顺路走进了这个杂货店。

这是个集体单位。经理和售货员马上认出了他是谁——他们早在电视上就认识了市委书记。

田福军一开口便询问报上读者来信所提到的那只铝壶。经理立刻告诉他,他们一见报,昨天晚上就带了一只新壶,亲自到那位用户家里替他换了,并且还道了歉。

“这就好。”田福军表扬说,随即转出了这个杂货店,继续往市委那边走。

此间顺便提提古风铃买铝壶的事。

其实,那只铝壶是古风铃的爱人买回来的。她是个小学教员,过日子很仔细。当时见那只壶漏水,竟急得哭了。诗人吼住了她,说:“这是个屁事!才几块钱的东西!叫我给晚报写个稿子,即扬了他们的臭名,再赚它几块稿费,不照样能买只新的?”于是,他便写了那封“读者来信”。结果,杂货店赶忙登门将坏壶换成了新壶;而那封“读者来信”的稿费也确实能买两只新铅壶。“你看,一只坏壶换了三只新壶,怎样?”现代派诗人用现实主义方法创造的“杰作”,使他那实用主义的老婆破涕为笑……现在,行走在大街上的田福军,又走进了另一家个体户店铺。他想抽支烟,但身上没装火柴。

“买盒火柴。”他对那位用肮脏绳子把石头眼镜拴在光头上的店主说。

那店主从镜框上面白了他一眼:“你再找一下,看这几天哪里有火柴哩?”

田福军一愣,问:“没火柴了?”“早断了!”

他转身出来,走进旁边一家国营副食商店。一打问,也没有。

啊呀!火柴断了这么多天,他怎么不知道呢?

田福军索性不回市委去了。他走到街上的公共电话间,要到了他的秘书。

“让吴师把车开到东大街骡马市口来。”他对秘书说。“农办张主任和农业局江局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你呢!”秘书在电话上告诉他。

“让他们过一个半小时再来!”

“知道了……”

不到五分钟,他就在骡马市口坐上了小车。

他先去了市商业局,然后带着正副局长又去了火柴厂的仓库——都是为了解决火柴问题。

他当场做出决定:把所有库存火柴,全部拿到市场上去!他批评商业局长说:“你怕脱销,把火柴压了那么多!你压的越多,人们买不到火柴,买的人也就越多;这是无谓地制造紧张局面!让营业员给顾客讲清楚,这几天一人只准买一盒,就说先用着,火柴马上可以解决!”

田福军同时又在市火柴厂给黄原地委书记呼正文挂了个电话,让他把黄原火柴厂的火柴给这里支援一部分;然后指示惊慌失措的商业局长到外地组织货源……上午九点半,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农办主任和农业局长正在等他。

“我估计你们还没有解决化肥问题吧?”田福军焦虑地问他们。今年郊县所用化肥紧缺,到处都在告急,田福军为此对农办和农业局的的领导发了火,让他们想一切办法解决化肥问题!

“搞到了……”农办主任小声说。

田福军眼一亮,问:“多少?”

“三万吨。”农业局长说。

“我的天!”田福军冲动地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笑呵呵地握住了两位下属的手。

“怎搞到的?”他把他们让进沙发,兴奋地问。

两位受宠若惊的下属却吱唔着,一个推诿着让另一个给田书记汇报。

最后,农业局长只好开口说:“我们两个亲自跑了一趟北京。”

“去了北京?”

“嗯……我们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跑到部里去纠缠人家。那天我们一下飞机,就要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部里,找到了主管司,可人家快下班了,正副司长都不在,只留个办事员,那位女办事员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们就照实说了……“本来,我们是找司长,没想到那位女办事员问我们得多少?这下我们才赶忙说了咱们市的困难,并打问了这位女办事员的住宿处。人家给我们写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