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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伤咧。”金光柱冲卜贞说。

“呀,你咋不早说。”卜贞挽起金光柱的裤腿,她看见子弹在金光柱的腿肚子上穿过,血已经凝住了。昨夜突围时,那只本来就没什么药的药箱已经不知去向了。卜贞背过身去,“哧啦”一声从内衣底襟上撕下一片布,她握住金光柱的腿时,叹了口气,柔声地说:“你就忍一忍吧。”

卜贞很平常的一句话,金光柱却感动了好一阵子。他又想起了家乡后山开遍的金达莱,还有那清澈见底的深潭,一股温馨迅速传遍他的全身。此时,他受伤的腿裹着的是卜贞的内衣布,那片布上仍带着卜贞的体温和属于卜贞的气味,火辣辣的伤口倾刻便不那么疼了,巨大的暖流通过伤口迅速地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幸福地坐在那里,他倚靠在刚建好的窝棚里,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家乡,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小村里,他和卜贞有了一个家。他们的家里放满了刚采摘回来的金达莱,他就和卜贞坐在金达莱中央……金光柱很快又做了另外一个梦,那次伏击日本人,他们在雪壳子后面蹲了一夜,日本人也没有来。卜成浩下完撤退命令时,自己却一头栽倒在雪地上,卜成浩的腿已经冻僵了,卜成浩是被人抬着回营地的。卜成浩的鞋和脚已经冻在一起了。卜贞用剪刀把卜成浩的鞋一点点地剪下来。支队长卜成浩的脚就被卜贞捂在了怀里,卜贞紧紧地捂着。他分明看见卜贞一双眼睛里有种亮亮的东西在一闪一闪。卜成浩似乎睡着了。卜成浩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有那种亮亮的东西在一闪一闪,后来那两缕亮光就粘在一处,再也分不开了。这是他透过窝棚的孔隙看到的。金光柱很快醒了,前一个梦是虚幻的,后一个梦却是真实的。金光柱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很难受。卜贞从没用那种亮亮的眼睛看过自己。想到这儿,他有些悲哀。

朱政委站在山岗上,冲着太阳又在嘹亮地唱歌:

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合军

创造出联合军的第一路军

乒乓的冲锋杀敌缴械声

那就是革命胜利的铁证

……

歌声给老爷岭的山岗带来了一缕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