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2/2页)

半仙不说话,只有药锅里的药“咕咕噜噜”地翻滚着。老包等着,嘴里仍说:“仙人,救命呀,我大哥要死咧。”

半仙仍不动。

老包就跪下了,头“咚咚”地磕在地上。

“日本人,封了药铺咧。”半仙终于说。

老包这才想起,药铺上贴着的两张白条子。

老包仍说:“操他妈日本人,他们炸完张作霖,来这干啥?仙人救命哇,我大哥要疼死了。”

半仙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袋放下,手捧起药锅,把熬着的药汤倒在一旁的空罐里,推给老包。老包就怔了一下,呆怔地看着冒着热气的罐子。

半仙就说:“还愣着干啥,还不救命去!”

“哎——”老包忙立起身,把药罐子抱了。他走出药铺的时候,又想起白半仙说过的话:“日本人把药铺封咧。”他没有多想,他想到了嚎叫不止的鲁大。

他刚走出三叉河镇,发现后面一直有人跟着他。他回了一次头,见是一个红袄绿裤的女人。他仍往前走,猛然想起,这女人有些面熟,却仍想不起在哪见过,老包仍往前走,他快那女人也快,他慢那女人也慢。他终于立住脚回过身道:“你跟我干啥?我可是胡子。”

女人说:“我知道你是胡子,我要找鲁大。”

老包就想起来了,这女人叫菊,小金沟杨老弯家的。他很快想起他们到朱长青的营地救杨礼那次,菊是和鲁大睡过觉的。想到这老包就笑了一下:“想不到你还这么有情哩,一次你就忘不了我大哥了?”

菊不说话,望着远方铺满白雪的山林树木。

老包又说:“你找我大哥干啥?”

菊说:“不用你管。”

老包又说:“你不知道我们是胡子?”

菊说:“我知道你们是胡子。”

老包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他不再说话,很快地向老虎嘴走去,菊一直跟着。

鲁大一直在老虎嘴的山洞里昏天黑地地叫骂。他喝了老包喘回来的药立马就不叫了,血也止住了。眼见着肿胀的脑袋消了下去。定下神来的鲁大就看见了菊。

鲁大说:“你找我干啥?”

菊说:“我要嫁给你。”

鲁大剩下的那只眼睛就直直地望着菊,菊义无反顾的样子。

鲁大就骂:“你放屁。我现在没心思整女人。”

菊说:“我没放屁,我要嫁给你。”

鲁大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用手去摸身边的东西,什么也没摸到,他就喊:“老包,我要喝酒。”

老包就给他端过来一碗酒,鲁大一口气把酒喝了,又把碗摔在石头上,碗碎了,声音很响。

鲁大就说:“你放屁,你再说一遍。”

菊仍坚定地说:“我要嫁给你。”

鲁大就说:“疯了,你疯了。”

鲁大就指着老包说:“她疯了,你从哪领来的,就给我送到哪里去。”回过来又冲菊说:“你这个疯女人,给我滚。”

花斑狗就说:“大哥,送上门来干啥不要?你不整,让给弟兄呗。”

“操你妈。”鲁大挥手打了花斑狗一个耳光。

花斑狗就撇着嘴巴说:“算我放屁了还不行?”

老包就推仍立在那儿的菊说:“走吧,还赖着干啥,我大哥才不稀罕你哩。”老包一边说一边往外推菊。

菊突然大骂:“鲁大,操你妈,你不是个男人,你杀了我吧。”

老包一伸手把菊挟在腋下,像挟了个口袋似地把菊挟了出去。菊仍在骂:“操你妈鲁大,你杀了我吧。”

鲁大一直看着老包把菊挟出去,直到听不见菊的叫骂声了,他才叹了口气说:“这女人疯咧——”

鲁大又看了眼呆怔地看着他的众人,生气地说:“都看我干啥,我要睡觉。”

说完便一头躺在炕上,刚躺下又坐起来骂:“你们都死了,炕这么凉,咋还不烧?”

花斑狗就让人到洞外抱来柴禾,架在炕下,火熊熊地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