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面镜 飘沦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人在病情发作时,还接到一个由敌人亲口告知的坏消息。

  接到电话的那几分钟,谢茂正巧一个人在家,身体极度不适。

  “谢先生,多日不见。”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因为,谢茂与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开会时,曾无数次被这个声音堵住,它语速不快,但攻击性强、油腔滑调,让人很难没有印象。听到这里,谢茂捂着胸口,吃力地说:“常……枫?”

  “谢先生是贵人,却不多忘事。”

  他现在病情严重,按理说不应和外人多聊,但他也知道,贺丞集团的人极少与他们谈公事。这一通电话,有一些分量。他忍着痛苦说:“有什么事吗?”

  常枫用他惯有的社交语气轻松地笑笑:“令夫人正在甄姬王城消费,输掉了所有现金,还欠了别人三百万,现在保安把他们扣了下来。不过谢先生不必担心,我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钱为难令夫人,马上就放她走。只是来电跟您说一下这件事,以免您不知道。”

  “锦茹……锦茹为什么会在那里?她是一个人?”

  “不,她是跟黄四爷的手下一起来的。”

  “黄四爷?黄啸南?” 他本来想问出一句“她为什么会和他的人在一起”,但反应过来后迅速地住了嘴。难道,那些关于妻子和黄啸南的传闻都是真的……

  “是的,宫州还有几个黄四爷呢?何况是和令夫人有关的。”常枫平静地嘲讽道,“啊,现在黄四爷的千金也来救令夫人了。”

  “黄啸南的女儿?”

  “是的呀,就是您的养女谢欣琪小姐。”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把谢茂的大脑劈成一片空白。他咳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没有等到常枫的回答,但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电话给我。”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相当年轻动听,语调也并没有故作老成,却总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记得,每次与贺丞集团的人见面,当常枫的发言结束后,这个声音偶尔会惜字如金的说一两个字。几秒过后,这个声音响了起来:“谢欣琪和洛薇都是黄四爷的女儿,母亲是周锦茹。你孩子的母亲只有一个人,就是被你和你太太联合逼死的吴巧菡。”

  “贺……贺英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哼笑,算是肯定的回答。谢茂从短暂的惊讶中走出来,又细细思量了他刚才那一番话,冷笑一声:“你别想骗我,你打这一通电话,是有什么商业目的吧。”

  “谢氏地产的企业规模,还轮不到我用这种计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像是死神在宣告死亡通知,他缓缓说出了后面的话。只见谢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后接近蜡白。挂断这一通电话时,他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用最后一口气拨通了周锦茹的电话:“你给我立刻回来……”

  那边的女人听见这边的垂死挣扎,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或是担心,只是如冬季深潭般平静的说:“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立刻回去,岂不是自掘坟墓?”

  “周锦茹,你这贱女人,你这臭婊子……”

  “尽情骂吧,反正你慢待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早已习惯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关于吴巧菡的信……”

  随着真相一点点被揭开,他虚弱地捂住胸口,但还是没能阻止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他的喉咙间发出“咔咔”两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谢茂因脑血栓发作死了,带着满腔的愤怒,圆瞪的眼中写满不甘,直至妻子伸手为他合上双眼。在他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比周锦茹哭的更加悲戚。所有人都说,这个女人是个好到犯傻的女人,丈夫花名在外,不曾对她忠诚,她却还是一心只有一人。她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所有的家业,并且在看上去极为被动的情况下,排除掉女儿与庶出的儿子,成为谢氏产业的大股东。对谢欣琪和谢修臣而言,父亲的死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他们也无意与母亲计较财产问题。谢修臣曾经对父亲的遗嘱提出过质疑,也被后母“庶子还敢争财产”的轻蔑眼神驳回。家里被死亡黑色的钟声环绕数月,直至新年第一场雪下过,一部电影《天鹅的谎言》横空出世,搅乱了这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