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起初,春芍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嫁给马占山。但她又无论如何管不住自己同马占山的来往,她在马占山那里得到了许多宋先生无法给予的。

马占山离不开春芍,春芍似乎也离不开马占山了。春芍不仅对马占山的这种生活眷恋,同时她对马占山的身体也深深着迷。见多识广的马占山,总是能把春芍梳理得乐不思蜀。

老实斯文的宋先生预感到了发生的事情,当春芍又一次满面潮红,又有些羞愧难当地走进家门时,宋先生跪在了春芍的面前。

宋先生鼻涕眼泪地说:春芍哇,你不要这样了,马占山不是过日子人,他是个胡子呀。

春芍的眼前就黑了一片,她乐此不疲地做这一切,并不想让宋先生知道,宋先生对她千般万般的好,她心里都清楚,她从心底里也不希望做出有悖于宋先生的事情,可她却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行动。没想到宋先生已经把话挑明了,她身子一软靠在了门框上。她喘了半晌气,泪也就流了下来,她气喘着说:我对不住你哩。

宋先生又说:春芍哇,只要你跟我安心过日子,咱们离开北镇,去哪儿都行。

春芍不说话,只是哭泣,她想用哭泣平息自己内心的不平静。此时,她恨不能身分两半,一半留在宋先生这里,一半去跟随马占山。她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去走。

马占山却等不及了,他和春芍有了几次百般温存之后,他确信,春芍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他要的就是这分感受和自信,于是,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后带着十几名卫兵,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春芍门前。

春芍一听到马蹄声,她便一点劲也没有,人整个软软地定在了那里。

马占山走进门来,他先看了眼春芍,一挥手,便上来两个卫兵把春芍抱了起来。春芍这时已没有气力说话了。

马占山接下来又走到宋朱生面前,宋先生仍跪在那里。马占山根本没有把宋先生放在眼里,他说:教书的,春芍已经是我的人了。

宋先生就悲哀地叫一声:春芍哇——

马占山从另外一个卫兵手里接过一包银元。很响地扔在宋先生面前,银元在宋先生面前的地上滚动。

宋先生睁圆了眼睛:胡子,你是胡子!

马占山笑了一下说:教书的,你说错了,我是东北军的马团长。

宋先生大声地:胡子呀,还我春芍!

马占山从腰里拔出枪,在宋先生鼻子前晃了晃道:别找麻烦,要不是看在春芍的面上,我就一枪崩了你。

说完,马占山走出小院,带着春芍,带着他的人马向自己的驻地走去。

宋先生就疯了。他撕碎了身上的长衫,扔了头上的礼帽,他舞弄着双手把马占山扔在地上的银元扔得东一块,西一块。

宋先生一面呼喊着,一面冲出家门。他一直跑到马占山的驻地,警卫自然不让他进去,把他推倒在门外。他就趴在地上喊:春芍,你出来呀,你出来看看我吧。

马占山的驻地还在唱戏,戏班子很隆重地在庆祝马占山和春芍的婚礼。

春芍披红挂绿地坐在中间,她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马占山坐在她的旁边,用胳膊很结实地把春芍搂了。

马占山一边看戏一边说:春芍,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吃香的喝辣的,随你便。

春芍不说话,她的耳畔回响着宋先生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马占山又说:想看戏就天天让他们唱。

春芍仍不说话。

马占山看了眼春芍:咋了,你不高兴?

马占山也听到了宋先生在门外的喊叫,停了停又说:你是舍不得那个教书的吧,我这就把他崩了,省得你闹心。

春芍突然叫了声:呀——不——

她拉住了马占山的衣袖,坐在一旁,此时已是于团副的春芍爹说:崩了也就崩了,那样的男人还想着他干啥。

春芍冲马占山说: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人了,但你要答应我,别伤害宋先生。

马占山叹口气,收了枪,冲身边几个卫兵说:把那个教书的拉走。

不一会儿,便没有了宋先生的喊叫。

戏唱了三天。

老拐、牤子、十里香等人都走下台为春芍道喜。他们说了许多吉祥话,老拐趁人不注意冲春芍说:你的日子好了,宋先生毁了。

春芍听到这,眼圈红了红,但她又很快地说:是我对不住他,你们以后有空就去看看他。

老拐叹了口气。

宋先生千呼万唤地呼喊春芍,春芍自从走进马占山的院落,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宋先生便仰天大喊:春芍哇,你真是个戏子呀,你咋就那么无情无义呐。

从此以后,北镇少了一个宋先生,多了一个疯子。疯了的宋先生开始走街串巷地呼喊着春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