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在这座城市里,马波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了。马波又有了新欢,她却成了旧人。可以想象在她之前,他又有多少新欢和旧人呢?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已是命悬一线,如果放弃,她在这座城市里可说是一无所有了。和马波的关系,已经是尽人皆知,包括她在大山里的父母。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而眼前的事实把她的梦想击得粉碎。冷静下来的刘思思决定有所作为,她不甘心做一个旧人,她才二十岁,她要努力把马波拉回自己的身边。

她开始花费心思,照着菜谱学习烹调,变着花样做些马波爱吃的东西。只要拴住男人的胃,他就不会跑掉,不回来。她做的东西,马波有时吃,有时不吃。不管马波多么晚回来,一盆温热的洗脚水会及时端到马波的脚边。她捧着马波的脚,小心地呵护着。一年多的同居生活,早让她学会了风情和讨男人的欢心。于是,她在床上极尽地伺弄着马波,马波有时很顺从,有时不耐烦地呵斥道:折腾什么,还有完没完?她安静下来,望着眼前的黑夜,听着马波高高低低的鼾声,一时泪流满面。在马波面前,她没有了自尊,失去了自己,她在心里呼号着:老天爷呀,你为什么偏偏让我生在大山沟里啊——

马波眼里越来越没有她了,即使往家里领女生时,也不再避讳她了,索性直截对她说:你出去一趟,晚点儿回来。

她听了这话,一边流泪,一边往外走。走在街上却不知身在何处。常常是从黄昏走到深夜,从一片嘈杂走到人影寥落。当她重新出现在马波的家门口时,她都没有勇气迈过那道门槛。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一天下午,她正坐在窗前发呆。这段时间以来,她经常木然地坐在那里。以前那张美丽、生动的脸开始变得麻木和迟滞,既然马波不再欣赏她了,她还需要那些美丽做什么?马波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马波这会儿回来,已经久违了。她有些欣喜也有些忐忑地望着他,马波耷拉着眼皮,坐在沙发上,掏出烟,很热烈地吸着。半晌,马波抬起头道:我给你租了房子,你搬过去吧。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她无助地望着他,哀哀地:我不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马波没有看她,望着眼前的一面墙说:租金我都付了,你住过去就是了,以后有事你还可以找我。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她已经是在哀求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生硬地说:这怎么可以,这是我家,以后我还要结婚呢。

她差点被一口气噎着,看了他半晌,说:我要和你结婚。

这是她埋在心底最想说的话。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然后耷拉下眼皮说:咱们不合适,我不可能和你结婚,这怎么可能呢?

那你当初为什么找我?她有些不解和吃惊。

他吁了口气说:当初,我每次可都是给了你钱的。我知道你缺钱,咱们可是两清。

她能想到这样的结局,可还是对他说出的话感到吃惊。

他又说:当初你搬到我这来住,是你自己要搬来的。我养你这么长时间,也算够意思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养一辈子。

她望着马波细皮嫩肉的脸,恨不能扇上两个耳光。这就是她寄予真情的马老师,她要托付终生的马波,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房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去不去你自己看。反正,你不能赖在我这里了。说着,马波把一枚钥匙放到了桌上。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她知道,马波这里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呆了。去马波为她租好的房子,她知道他这是在甩包袱了。这会儿,她想起了大山里的父母。在她最无助的一刻,她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对她的感情才是最真的;可遍体鳞伤的她又如何去见自己的亲人呢?况且,既然从大山里走出来,她就再也不想回到山里了,哪怕是混到在城里要饭。

眼前惟一的选择就是接受马波给她的安排。

刘思思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了那间租住屋。马波看到她走进去,立在门口,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道:租金我交了半年,你安心住吧。

然后,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她没有去接,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时,她多希望马波能回心转意,说一句:跟我回去吧。

尽管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这么希望着。

马波最后把那两百块钱,轻飘飘地扔在窗台上,拍拍手,似拍掉了麻烦,转身走了。

她听着他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心里空荡荡的。她抱着头,一点点地蹲下去,哀哀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