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炮楼(第3/3页)

杨槐做了一个手势,便率先按照早就设计好的撤退路线滚过去。河滩上有几个沙丘,那是他们早就找好的掩体,只要他们相继滚过去,利用沙丘的掩护,然后就是河床了,河床有半人高,他们弯着腰就可以行走,再向北跑一阵,就是直起腰,鬼子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了,他们已经离开了鬼子的射程。

杨槐刚滚到第二个沙丘后面时,一发子弹便飞了过来,击在第二个和第三个沙丘中间一块石头上,子弹飞了,发出一声啸叫。从目测中判断,从第二个沙丘到第三个沙丘,有五六米远的距离,如果狂奔过去,就是一瞬间,然而这个速度还不敌子弹的速度。也就是说,敌人已经切断了他们后退的路线,几个战士相继着从第一个滚到了杨槐身边,还没等杨槐发出新的命令,一个战士便向第三个沙丘扑过去,一声枪响之后,那个战士大叫一声,趴在那里不动了。

杨槐喊了一声:四喜。

四喜扭过头,歪曲着脸叫了一声:排长,我中枪了。

四喜在距他们几米远的沙丘后趴着,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突然而至的疼痛让四喜颤抖不止。

满堂想过去帮四喜,让杨槐一把拉了过来,他知道这时候冲过去,无疑就是送死。从开始到现在敌人只打了三枪,第一枪让他的枪炸膛了,第二枪打到了石头上,第三枪就击中了四喜的腿,看来他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他命令着四喜:爬过去,快点爬过去。

四喜一边哼哼着,一边向前蠕动着身子,他终于爬到了第三个沙丘后。杨槐从挎包里拿出一卷纱布,扔给了四喜,四喜接过纱布,抖颤着身子把受伤的腿缠上了,四喜似乎安静了一些,他抖着声音说:排长,你们千万别过来,鬼子也有神枪手了。

杨槐把满堂的枪要过来,他让另外几个战士隐蔽好。他从沙丘侧面探出头,他还没有定过神来,一发子弹便飞了过来,子弹带着风声,把他的帽子打飞了出去。帽子上檐被击中了一个洞,如果他的头再抬高一寸的话,子弹就击中了他的头。

杨槐用脚把帽子勾过来,他斜靠在沙丘上,怔怔地看着帽子,他知道,白天是无法撤出去了。敌人的狙击手已经封锁住了他们后撤的路线。

四喜打摆子似的哼哼着,缠满纱布的腿很快又被血水浸湿了。四喜就说:排长,我冷,冷得要命。

杨槐说:四喜,你要挺着,挺到天黑咱们就撤。

后来四喜又说:排长,我渴呀,喉咙都着火了。

河滩下就有一条溪流,距离他们也就一百多米的样子,可是他们过不去,刚开始,满堂几个战士把这次伏击当成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像上次一样,轻轻松松地来,放上几枪,然后轻轻松松地回了。排长的枪炸膛,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以为是自己炸的膛,四喜的腿被击中,他们觉得那是种意外,排长的帽子被打飞了,他们才感受到,自己此时真的很危险了。他们没有退路。

他们已经和鬼子打过无数次交道了,如果要是换了以往,鬼子在这时会拼命地射击,枪声响得跟炒爆豆一样,那时,他们心里很有数,敌人的机枪响上一阵子,然后就会停下几秒,那是敌人在换弹夹,有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可以冲出去几十米,有这么三两次,他们就会撤退到安全地带,然后扬扬手潇洒地和鬼子告别,可是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

四喜喊完冷和口渴之后,就不说话了,杨槐就轮着班地让战士们呼喊四喜,他怕四喜睡过去,睡过去是很危险的,以前有好多战士就是因为流血过多,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刚开始,四喜还在答应,到最后四喜就不再理会喊声了,歪着头,沉沉地昏了过去。

杨槐只能盼着黑夜早点降临了,盼星星,盼月亮,星星月亮终于出来了。杨槐带着几个人,抬着失血过多的四喜踉踉跄跄地从河滩上撤了下来。

岳福常早就带人迎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