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凌晨时分,几个残匪衣衫不整地跪在了刘老炮和沈少夫的面前。

一个胳膊上挂了花的小匪惊慌失措地一边望着沈少夫,一边余悸未消地说道:司令,当家的,俺、俺们中了共军的埋、埋伏,一下山共军就开枪了,谷参谋长中了枪,刘二连长也没回来,共军把二老抓走了,俺亲眼看见的。

刘老炮握枪的手在抖动,听到这个小匪的报告,显然已经愤怒了。

沈少夫眼里一下就含了热泪,转头望着刘老炮,喃喃地说道:兄弟,为了叔和婶,谷参谋长殉难了,你亲侄子刘二连长也回不来了,还搭上了咱十几个兄弟的性命……兄弟,共军和咱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呀!

刘老炮思谋道:大哥,俺爹娘成了他们的人质,俺咽不下这口气,俺要让人下山和他们去谈判。

沈少夫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几个残匪,走过去说道:你们辛苦了,下去好好歇着吧!

说完,竟又虚情假意地补充道:我会向重庆方面报告的,给你们请功。

那几个小匪起身听了,忙不迭地感恩道:谢谢司令!

送走几个小匪,沈少夫转过头来,对刘老炮问道:兄弟,你要和山下的共军谈判?

刘老炮不觉叹了口气:大哥,俺爹娘在他们手里,一想起俺爹俺娘,这心里就跟猫咬狗啃似的难受。

沈少夫说道:咱们要把二老留在山上,可他们不同意呀!

刘老炮的心里一下承受不住了,想到自己无法向已经年迈的父母尽孝,刘老炮情不自禁地朝山下嘶喊道:爹、娘,你们这是糊涂哇!

说完,冲着山下长久地跪了下去。

沈少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望着跪在地上的刘老炮,说道:兄弟,你的孝心日月可鉴,沈某佩服。

想了想,沈少夫接着又说道:我还要和重庆方面请求增援,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独自转身去了。

沈少夫回到山洞里,立刻叫来了机要参谋,指示道:给重庆发报,就说我方损失惨重,请求支援。

是,司令!机要参谋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站在了那里,转头望着沈少夫,一脸的为难。

怎么?沈少夫不由得问道。

司令,这样的电报都发过好几次了,他们每次回电都说让咱们坚守,别的多一个字都不说,咱们这次能不能请求点别的?机要参谋问道。

沈少夫听了,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好一番琢磨之后说道:就说,二龙山被共军重兵围困,我军已和对方交战数日,伤亡惨重,请求空投物资弹药,我部为党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司令,这么说效果能会好些。机要参谋说道。

沈少夫送走了机要参谋,仍是坐立不安,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大一会儿,便让卫兵把潘副官叫了过来。

可是,当潘副官站在沈少夫面前的时候,他竟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望着潘副官,沈少夫思忖了好久,这才心情沉痛地说道:我的参谋长殉国了。

潘副官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说道:我听说了,司令要节哀呀!

沈少夫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始焦虑不安地踱开了步子。

潘副官望着沈少夫,忙问道:司令,有什么需要我潘某做的,你吩咐。

沈少夫停了步子,突然望定了潘副官,问道:现在山上山下这个样子,你怎么看?

潘副官顿了顿,抬头问道:你让我说真话吗?

沈少夫没有回答,一双目光仍落在潘副官身上。

潘副官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司令,咱们现在是支孤军,虽然凭借二龙山的天险,暂时无忧,但我们没有援军,只要山下的共军把我们出山的路堵死,我们最后的结果必死无疑。

沈少夫不禁锁紧了眉头,问道:你的潜台词是咱们举手投降?

潘副官望着沈少夫,就不再说什么了。

沈少夫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实情,这我也清楚,虽然共军拿下了大半个中国,可西南一带还在我军手里,重庆方面让我们坚持,我们最后一张底牌是美国人,虽然眼下的局面对我们不利,一旦美国人出手,局面将立马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潘副官不觉笑了笑,接话说道:司令,你知道,我不是个军人,也不懂政治,对局势我不感兴趣,我给日本人干事是为了糊口,跟您混,也是为了谋个差事,司令抱歉,对那么远的事我真的看不出来。

沈少夫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起潘副官来。沈少夫的目光竟把潘副官弄得浑身不自在了,说道:司令,我是个钝人,有话还请你明示。

沈少夫开口问道:我要是派你下山去一趟你有这个勇气吗?

潘副官不觉心里一惊,忙回道:司令,我这人胆小,刚才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沈少夫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你下山去和共军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