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吹箫人去玉楼空(第3/6页)



  我紧紧拥住她,面向落着无尽大雨的天空,沉声道:“不怕!有母妃在,什么都不必怕!”

  自我禁足,宫中妃嫔皆不可来柔仪殿探望,唯有胧月,她贵为帝姬,又生性大胆,常常不顾禁令出入柔仪殿中探望我与几个孩子,玄凌不忍过分苛责于她,倒也由得他去。

  胧月每每来,皆带了新鲜瓜果糕点分与诸弟妹,偶尔驻足立于我身边,长久的看我绣着柳絮春华图,终于,他忍不住出言询问,“母妃,你被禁足也不焦急吗?”

  我莞尔,“若我焦急,你父皇会解了禁足令放我出去吗?”

  胧月想一想,默默摇了摇头,又道:“可是母妃只是绣花打发日子,也不会厌倦心烦吗?”

  “不会”我注视着胧月,目光温煦如四月的阳光,“你瞧这柳絮,在骄阳下翻飞若清淡梨花,可有多美,柳絮此物,是春日胜景,极受人咏叹,可是此物,有时也会是要人性命的东西。母妃绣这个,是想时时提点自己,事情往往有正反两面,即使此刻身在逆境亦无须灰心,若在顺境得意之时,也莫忘杀身之祸或许转瞬即到。”

  胧月似有沉思之状,她微含怯意,问我道:“母妃,我也会这样吗?”

  我含笑握住她的手,“大约不会,因为你是帝姬,这是你比我与德母妃幸运的地方。”我微微沉吟。“只是你要当心,居安思危,才不会招致祸患。”

  胧月乖顺的点点头,自从我小产之后,胧月的性子沉静许多,不复幼年时任性活泼,似一株婉转的女罗,缓缓长出坚硬沉默的枝叶,她的眸光环顾柔仪殿四周,最后注视着窗外依旧不停歇的茫茫大雨,忽然轻声道:“母妃虽被禁足,单衣食用度丝毫未损。其实那日李长来宣旨,母妃不该痛骂季维生。如今人人尽知母妃不喜她,反而贤妃更赏赞季维生了,母妃得不偿失。”

  “是吗?”我浅浅的笑,又拿起银针绣了几针,转首看着窗外雨水打损了数珠翠绿芭蕉,不觉自言自语,“玉还是没有停呢,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我问道:“我被禁足已有几日了?”

  “七日,”胧月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深深的隐忧,“因为母妃被禁足而大雨未停,昨日德母妃听闻贤妃已向父皇进言,是对母妃惩罚不足才天怒未歇。”

  “那么他以为该如何?”

  “贤妃向父皇建议,废去母妃位分或是只给母妃更衣或采女的名位。”胧月瞥一眼在旁玩耍的润儿,不觉微露忿然之色,“她还说,母妃现在被禁足,不应抚养润儿,她想要带走润儿。”

  “那你父皇肯吗?”

  胧月缓缓摇头,神色稍稍松弛,“还好父皇尚未答应,只是贤妃一向痴缠,只怕父皇总会有答允的一天,德母妃维持忧心如焚,夜不能寐,想要与贵母妃商议同去为母妃求情。”

  我不徐不疾到:“胧月,你已劝告母妃不应怒形于色。那么你也该知道,身为宫中女子,做人不可颜形于色,做事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只是自毁长城。你回去也要劝告德妃,不要为我的事操心。”我招手示意他靠近我,轻轻附在他耳边道:“此时除了你,谁也没有办法。”

  数日后的清晨,雨水有渐渐停止的趋向,偶尔有如注的雨水滑落,——那是积存在阔叶芭蕉上的残雨会从青翠的叶尖“哗”一声沥的满地,从东方微紫的晨曦中有高贵明黄的灿烂日光照进紧闭的庭院。我抬头怡然微笑,“皇上来了。”

  他含着淡淡的笑意,“朕来了,你不觉得意外?”

  “怎会?”我停下手中的绣活,微笑道:“这里是皇上的家,皇上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臣妾何须意外。”

  玄凌好些日子未曾踏足柔仪殿,几个孩子一见之下,不觉得扑到他的身上,扭股糖似得一个牵着他的手一个拉着他的衣服,涵儿最活泼,一蹦抱住了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喊了声:“父皇……”言未完,泪先落下来。

  我温柔的扶着涵儿的背,微笑道:“男子汉不兴哭的,父皇政务繁忙才没有来看你们,今日不是来了么。”说罢递了个眼色给玄凌。

  玄凌的尴尬因为孩子的亲热与孺慕之思而被轻而易举的化去,不觉更生了爱子之情,一手抱了润儿,一手抱过灵犀,任由涵儿挂住他的脖子撒娇,只是看不够似得。他一叠声地问我:“雪魄呢?”

  我温婉道:“前几日大雨雪魄没有睡好,此刻乳母抱着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