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第31/57页)
严守一如实答:
“脑子有些乱。”
接着只好拉上费墨和他的老婆李燕,一块儿去妇产医院。路上费墨告诉他,于文娟生的是个男孩。李燕与严守一开玩笑:
“这下老严家有传人了。”
严守一没有笑出来。
医院病房外,碰到了于文娟的小表舅。他与费墨是大学同学,一开始搞电脑软件开发,赚了不少钱;后来爱玩马,在昌平开了一家马术俱乐部,还在顺义开了一个高尔夫球场。过去大家常在一起吃饭。严守一平时叫他“小老舅”,一次两人喝醉了,又搂着脖子称兄道弟。严守一和于文娟离婚后,两人也断了来往。于文娟她哥也从南京赶了过来。于文娟她哥是典型的南方人,瘦削,白脸,不爱讲话,见到严守一,点了点头。于文娟的小表舅穿着大马靴,一见严守一就厉声说:
“老严,你犯法了知道不知道?”
严守一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
小表舅:
“婚姻法规定,妇女怀孕期间,不准离婚!”
严守一冤枉地抖着手: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李燕和于文娟她哥去病房照顾于文娟,费墨和于文娟的小表舅领严守一到婴儿室看孩子。婴儿室里横横竖竖摆了几十张小床。每张床里躺着一个孩子。孩子刚生下来就不像孩子,皱皮嫩肉,身子蜷在一起,像刚生下来的小耗子。他们有的在闷着头睡,有的在闭着眼蹬腿,还有的在张着嘴大哭,一哭脸就没了。一个护士推着奶瓶车,围着几十张床在转。费墨和小表舅把严守一领到一个婴儿床前。那个陌生的婴儿倒安静,闭着小眼,躺在床上不出声。昨晚没睡好,严守一的脑仁有些疼;看到眼前的孩子,他又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费墨看了旁边于文娟的小表舅一眼,故意埋怨严守一:
“本来文娟死活不让告诉你,我想了一夜,还是得让你知道,所以清早给你打了个电话。还好,你及时赶了过来。不过细论起来,事到如今,你也太粗心了。”
严守一看着婴儿,没有说话。这时他又对于文娟产生些无名火。这个无名火不仅是说她结婚十年没有怀孕,离了婚倒生了孩子——是中药吃的,还是气功练的?而是说她离婚之前,怀了孕也不告诉丈夫,十来个月又让他蒙在鼓里。严守一这时不是同情于文娟,而是觉得她有些毒。
费墨又向他解释:
“文娟告诉李燕,离婚的时候,她确实有了征候,但是还不明显。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们就出事了。”
严守一苦笑一下,没有说话。这时婴儿醒了,睁开眼睛,没有哭,先去吃手;接着扫了严守一一眼,似乎也没在意。但严守一浑身像冰冻一样激灵了一下。他看了费墨一眼,试探着问:
“我去看看文娟?”
费墨:
“该去看看,刚生完孩子,身体很弱。”
小表舅在旁边说:
“有这个必要吗?看看孩子就行了。”
又说:
“正是因为身体弱,别弄得双方都不愉快。”
又说:
“剖腹产,刀口长得并不好。”
费墨打着圆场:
“已经来了,看还是应该看。”
又叮嘱严守一:
“但见了文娟,就不要再找补了。她这么长时间瞒着你,覆水就难收了。”
严守一叹了一口气:
“她是在惩罚我。”
三人从婴儿室出来,向于文娟的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门口,严守一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
然后甩开二人,一个人向医院外跑去。他越过街上的车流,到医院对面的手机专卖店,给于文娟买了一个手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于文娟从来不用手机,说麻烦,世界上没人有急事找她。
回到医院,严守一在外面喘了一口气,才进了病房。一进病房,严守一就看到了于文娟。于文娟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孕妇帽。刚生完孩子,脸上果然有些憔悴。别的妇女一生孩子都发胖,她倒似乎比过去消瘦许多,躺在那里,床是平的;又听小表舅说,刀口长得并不好,严守一倒心里一酸。上次严守一住院,于文娟抱过他的头。似乎他进来之前,病房里正在争论什么,于文娟脸上还有怒气。看他进来,于文娟将脸扭到了一边。于文娟她哥正抖着手用南京话说着什么,也停下不说了。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严守一进来,也一时想不出该说的话。沉默几分钟,还是李燕没话找话,上去揭开床头一个沙锅的盖子,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