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3页)

要账碰了壁,刘鹏举的女朋友麦当娜,便劝刘鹏举去找母亲黄晓庆。李更生耍赖,黄晓庆不会不知道六年前的事;爹是后爹,娘却是亲娘。但刘鹏举没找黄晓庆。第二天中午,趁黄晓庆出门去街上做头发,悄悄将李更生和黄晓庆生下的儿子给偷走了。这儿子刚生下两个多月。偷走的时候,儿子倒睡熟了。刘鹏举把孩子带到洛阳,在一旅店住下,给李更生打电话,三天之内付钱,就还他们儿子;三天一过,他就掐死这个野种。李更生傻了,当时就要报警。黄晓庆却跟李更生不干了,大哭大闹,说起六年前的事,怪李更生害了他们全家。李更生一边怪自己大意,大风大浪都经了,在阴沟里翻了船;一边只好自认倒霉,乖乖付给刘鹏举六万块钱。欠条上的钱,已经被儿子刘鹏举拿走,刘跃进还不知道,还在北京找贼;知道这事,还是听在魏公村开河南烩面馆的老高说的。刘跃进这天又找了一天贼,仍没找到,路过魏公村,到老高的烩面馆歇脚,也顺便诉说一下心中的烦恼;丢了一包,又捡了一包,人命关天的事都经历了,到头来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老高刚回了一趟河南老家,没容刘跃进诉说,告诉了他这个震动县城的消息。听老高一说,刘跃进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事情出现这种结果,大出刘跃进的意料。刘跃进二话没说,从老高烩面馆出来,没回建筑工地,直接去了北京西站,买张车票,回了河南。在洛阳下了火车,又倒长途汽车,回到洛水。李更生虽然付了欠条上的钱,但这钱应该付给刘跃进,不该付给刘鹏举。刘跃进在这六万块钱上头,还有好多想法呢。这六万块钱,牵涉着他的下半辈子呢;也牵涉着他跟马曼丽的事呢。经过这场事,马曼丽不再理刘跃进,怪刘跃进把她拖进了U盘的事,差点儿丢了命。但俩人经过这场生死大事,关系已经不一般了;理与不理,已经不重要了。待自己有了这六万块钱垫底,在北京开起饭馆,成了有钱人,才让她另眼相看;有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再看人脸色,刘跃进也会舌底生风,不愁不能与马曼丽成就好事。正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刘跃进才又找了半个多月的包。通过这场生死历险,刘跃进还有一个变化,过去刘跃进遇到想不开的事,总想自杀;包丢的时候,他也想自杀;待到捡一个包,开始有人找他,他倒一次没想到自杀。事后回想,过去想自杀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那里想不开;现在有人杀他,容不得他想;或者,U盘的事太大,过去自个儿的事太小,小事,让这大事给吓回去了。更重要的是,过去总在阴沟里撑船,遇事易想不开;如今大海里九死一生,反倒把事情看开了。大海里不易淹死人,阴沟里容易翻船。刘跃进又明白了这个道理。刘跃进过去爱自言自语,现在还爱自言自语;过去自言自语皆因想起后悔的事,说的是懊悔的话;现在动不动爱说:

“去 !”

但六万块钱这事,不能去。六万块钱上头,还有他下半辈子的梦想呢。这梦想没被贼打破,被儿子打破了。谁是贼?儿子才是贼。待刘跃进回到洛水,才知道儿子并不在洛水;早在六天前,拿上这六万块钱,和他的女朋友去了上海。临走时撂下话,要用这六万块钱,在上海打拼一片天地;本想去北京发展,但北京让他伤心了,只好去上海。刘跃进闻知,脑袋又“嗡”的一声炸了。炸了不是儿子离开洛水,还得去上海寻他,而是知道儿子的深浅,哪里是去上海发展,就是去上海胡混。又赶紧离开洛水,去上海找儿子。怕找得晚了,找到,六万块钱也被他和他的女朋友糟践光了。六万块钱对刘跃进是钱,对上海或北京,连虱子的皮都不算。事情紧急,刘跃进既没见李更生,也没见黄晓庆;如今见他们也没用。本来想见舅舅牛得草;像北京鸭棚里的曹哥一样,牛得草四十岁之后眼睛不好;如今老了,两只眼全瞎了,住在牛家庄;人生自舅舅始;但也顾不上了。也像在保定车站抓他的老方一样,刘跃进找到刘鹏举的同学,打听出刘鹏举新的手机号码;为防打草惊蛇,刘跃进没给刘鹏举打电话,欲到了上海,再与他联系,一下堵住他的老窝;像在北京堵贼一样。从洛水又到洛阳,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车是过路车,离火车到站,还有两个钟头。刘跃进这时感到肚子饿了。这才想起,从北京到洛水,又折回洛阳,一夜一天,只顾赶路,忘了吃饭。一个多月来,有多少回忘了吃饭。便走出车站,过了马路,到一羊肉烩面馆,买了一碗烩面,边吃,边想到了上海,如何向儿子要钱。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来直去,不编个圈套,这钱要不回来。圈套怎么编,一时还没想好。吃间,一个女人坐在桌子对面,也要了一碗烩面在吃。刘跃进只顾想自个儿的心事,没顾上打量对面。一碗面吃下肚,没吃出个滋味。吃过结账,欲起身,无意中看了对面女人一眼,突然惊了:原来对面坐着的女人不是别人,竟是严格的老婆瞿莉。一个多月前,因为严格和女歌星照片的事,严格重演过一遍街头戏,刘跃进扮过卖煮玉米的安徽人,见过瞿莉。在北京四季青桥下敲诈时,也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不过现在的瞿莉,已不是过去的瞿莉。过去瞿莉胖,细皮嫩肉;现在瘦,瘦得脱了相,倒又显出她苗条的身形;皮肤也晒黑了。刘跃进吃惊之余,弄不清两人是偶然碰到,还是瞿莉有意找他,说话有些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