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3页)

“这不是河南刘跃进的车吗?”

老邢接着问刘跃进的地址,老李马上警惕起来,明白老邢与刘跃进并不认识,老邢也不是来买猪的;老李不再热情,愣眼问:

“找他干吗?他的自行车,咋到了你手里?”

老邢笑了:

“昨天夜里,去一朋友家。回来路上,霄云桥下,捡到这车。车倒没啥,后座上还夹一包,里面还有些东西,怕他着急;从车座下边,发现一张报纸,上边写着你的电话,便找你来了。”

又说:

“我想,他昨晚上是喝醉了。”

又从自行车后座下掏出报纸让老李看;又从本田车里,拿出昨天青面兽杨志的手包,当做刘跃进的包让老李看。老李还有些狐疑,老邢说:

“现在不兴好人,做回好人,还让人生疑。要不我把这自行车和这包放你这吧,你给这刘跃进送去。”

见老邢这么说,老李才相信了;这时摆着手说:

“你找的麻烦,你自个儿解决;这刘跃进,是一工地的厨子,工地在国贸后边,河南建筑队。”

老邢开车回到城里,转过国贸桥,远远看到一片建筑工地。其中一栋大楼,已盖到七十多层,大楼外挂着一安全标语,落款竟是严格的公司。老邢又笑了,原来严格老婆丢的包,就落在严格的工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但老邢没有告诉严格,直接去了工地。来到工地,竟进不来,被看料场的老邓拦下了。老邓夜里看料场,白天也兼看大门。如是找别人,老邓问清楚也就放进去了;说是找刘跃进,老邓问清楚又拦住了老邢。因老邓与刘跃进平日不大对付。不对付不是俩人有啥过节,或你欠我钱,我欠你钱,而是俩人不对脾气。加上老邓失眠,昨天夜里给刘跃进传电话;没传电话就睡不着,传完电话就更睡不着了;夜里睡不着,白天就没精神,正在丧气;便把这丧气发到了老邢身上。先是愣着眼睛问:

“找他干吗?”

又说:

“找工地的人,先得通过我们领导。”

没让老邢找刘跃进,把老邢带到了工地包工头任保良的小院。任保良正蹲在小院枣树下生闷气。他刚跟几个闹事的民工吵过架。民工闹事不为别的,和刘跃进那天上吊一样,为任保良欠他们工钱。任保良也不想欠他们钱,但任保良手里也没钱,严格欠着任保良工程款。任保良对刘跃进本来就不满;任保良对刘跃进不满,并不是从现在开始,是从食堂买菜开始;也不是从食堂买菜开始,而是从两年前,刘跃进背后说他坏话,气就憋在心里;这几天刘跃进请假不上班,整天鬼鬼祟祟,到街上乱窜,以为他学坏了;只是任保良一脑门子官司,没工夫答理他;现在见一个陌生人来找刘跃进,便认定老邢也不是好人。眼睛都没抬,问得跟老邓一样:

“找他干吗?”

事到如今,老邢只好端出严格,说是严格的朋友,为了一件小事,找刘跃进问句话。任保良听到“严格”二字,态度马上变了。同时也糊涂了,一个工地的厨子,怎么跟严格的朋友挂上了?虽然变得热情了,但又埋怨严格:

“严总太不像话了,工程款和材料费,拖了大半年了。再拖,该安源暴动了。”

又说:

“明天,我也像工人闹我一样,到他们家闹去。”

老邢一笑:

“回去,我一定帮你催催。”

听说老邢帮他催钱,任保良高兴了。撇下看大门的老邓,自个儿带老邢去找刘跃进。待到了食堂,到了刘跃进的小屋,门上挂着一把锁,刘跃进却不在家。

刘跃进又到街上找贼去了。从昨天到今天,又找了两天,再没找到青面兽杨志。也不能说是两天,昨天耽搁了一天,没找贼,就顾找儿子和他的女朋友了。如果儿子也算贼的话,也可以叫找贼。昨天中午,刘跃进回到小屋,发现儿子偷他之后,慌忙又去了北京西站。找儿子不为追那泔水钱,还有儿子和他女朋友拿走的那个手包,而是正在气头上,想踹他两脚,教训教训他;连爹都敢偷,到了别处,还不杀人放火?又怀疑儿子偷他,是他女朋友教唆的;昨天对她还客气,今天找到她,也当面质问一番。把东西拿回来事小,出口恶气事大。待到了北京西站,同一个火车站,白天和晚上,又不一样。广场上,候车室,熙熙攘攘,人挤人,竟没个下脚的地方。在广场和候车室转了八遭,看着人头有千百万,没有一个是他儿子和他的女朋友。也有几对看着像,一阵惊喜,待扑到近前,却又不是;或背后看着像,转到前面,又不是;就像前几天在街上找贼一样。也不知儿子跟他女朋友已经坐上了返回河南的火车,或是没来火车站,又去了别处。昨晚喝醉了,中午发现被儿子偷了,一下把酒吓醒了;一醉一醒,有些陡然;现在酒劲第二次涌上来,又不同于前一次;前一次脑袋是晕,现在开始疼,像斧劈一样疼。但刘跃进忍着疼,一直找到深夜十二点,火车站的列车全部发车了,火车站由白天的喧闹,又还原成夜里的冷清,广场上睡满了人,才叹口气,一屁股坐到进站的台阶上。今天早起,刘跃进不找儿子了,重新开始找青面兽杨志。在找人的问题上,刘跃进又掂出孰轻孰重。赶紧找到贼,又比找到儿子重要。或者,刘跃进丢的包,比刘跃进捡到的包,还有那一千多块钱泔水钱重要,也就顾不上再理儿子了。白天去了邮局,去了服装市场,去了公交站,去了地铁口,去了前天晚上跟踪过去的东郊胡同;没有。晚上,又去通惠河边的小吃街。前天晚上在这里找到了青面兽杨志,当时他知道贼在那里,贼并不知道他从这里跟踪;盼着青面兽杨志,今天晚上还去老地方。通惠河边灯火通明,河水向东流着,水中映着左岸的高楼大厦,尽显都市繁华。刘跃进在小吃街转了八遭,哪里还有那贼的影子?这时知道贼受了惊吓,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找也是白找,叹了口气,返回建筑工地。待回到建筑工地,回到食堂,打开自己小屋的门,进去,开灯,关门,门被“咣当”一声踢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包工头任保良,一个是老邢。原来老邢一直没走,就在建筑工地等着刘跃进。听说他是严格的朋友,任保良还管了他一顿晚饭。吃饭时,任保良又问他为啥找刘跃进,这回老邢没瞒他,把自个儿替严格找包的事说了。但只说了一个大概,并不具体。但这大概,已经让任保良很吃惊。刘跃进不认识老邢,看一个陌生人来找他,有些吃惊。刘跃进还没吃惊完,任保良已经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