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7页)

杨悦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潘玉龙的护腕上,而她的声音,却指向对面倾听的眼睛:“我回到这里,是为了尊重我自己的感情,是为了寻找过去的记忆。那些记忆对我非常重要,它可以让我想起我曾经有过的心情,有过的朋友,有过的幻想,那些幻想,是那么的美丽。”

“也许,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潘玉龙说。

杨悦沉默,望着河水出神。

“也许未来才更加美好。”潘玉龙又说。

“向前看对我来说,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回忆对我来说,也许更有意义。”

“过去,有什么值得你特别留恋的故事吗?”

“当然有。那时候我的幻想并不是空想,它离现实只有一步之遥。伸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些幻想和希望,就是我的故事。我心里的故事。你想听吗?”杨悦反问。

潘玉龙迟疑片刻,低头回避:“现在,我心里挺乱的,也许过一段时间,等我安静下来,我会好好听的,好好听你心里的故事。”

“其实你不必担心,那些故事早已结束。它不可能再有其他结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曾经有某些幻想不为人知,曾经有某些快乐和心跳,不为人知,但它们真实地发生过,因为真实所以……所以值得铭记。”

潘玉龙抬起头来,他在杨悦的眼中,看到隐约的泪水,微微闪动,透澈而又晶莹。

吃完饭,潘玉龙将杨悦送回她的单居小屋。他扶杨悦坐在床上,又帮她投了一条湿毛巾,递过来让她擦脸。

“你帮我擦吧。”杨悦说。潘玉龙愣了一下,蹲下来帮杨悦擦脸。杨悦闭上眼睛,用心享受着被心爱之人关怀的感觉。她睁开眼睛,想把这一幕存入记忆,但视线却被眼前晃动的一朵兰花无情遮蔽。她又看到了潘玉龙手上的护腕,她对这只护腕的来历和意义,显然心知肚明。

潘玉龙擦完,问:“可以了吗?”杨悦点头。“要不要你自己再擦一下?”潘玉龙又问。杨悦摇头。

潘玉龙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投手巾去了。杨悦也站起来,架了双拐走到卫生间门口,她的目光仍然盯在潘玉龙的手腕上,她明知故问:“你戴的什么,不怕弄湿了吗?”潘玉龙把护腕向上提了提,说:“没事。”

“你的手腕受伤了吗?”

潘玉龙低头洗着毛巾,良久才说:“啊,以前伤过。”

“伤了一次,就要戴一辈子吗?”

“戴着它……感觉心里舒服点吧。”

“……哦。”

沉默开始隔在两人中间,只有流水的哗哗声响。许久,潘玉龙打破沉默:“后天我休息,可以陪你去那个中医门诊看看。”

杨悦似乎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心神不定地应了一声:“啊。”

潘玉龙陪着杨悦找到了那个中医门诊,医生检查了杨悦的腿,然后开了中药处方。潘玉龙把杨悦扶到一边,然后悄悄向医生问道:“刘大夫,她这腿以后还能自己走路吗?”刘大夫说:“比较难,要长期吃药,坚持治疗,最重要的,是要自己锻炼。从理论上说,治疗加锻炼,是可以恢复行走能力的。”潘玉龙眼中生出了希望:“噢,谢谢大夫。”

大夫的话对潘玉龙和杨悦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励,潘玉龙开始耐心地帮着杨悦做康复训练,他扶杨悦站立起来,试图让她向前行走。杨悦艰难地迈了一步,脸上已经布满汗珠。

潘玉龙在一边鼓励:“好,再走!再走!迈左脚!”

杨悦又迈了一步,潘玉龙大加鼓励:“好,再走。”

杨悦再迈一步,接着又迈了一步,潘玉龙高兴极了,慢慢松开扶持的双手,说:“站稳,站稳了!”但他的手刚一松开,杨悦就倒了下去,幸被潘玉龙及时抱住,摔得并不很重。

两人都喘了口气,相顾无言。

这一天,潘玉龙下班前,与夜班的员工做交接,然后准备去接杨悦,厂里的一个干部匆匆赶来,叫道:“白班的先别走啊,要留些人加班。”潘玉龙一愣,旁边一位职工问:“加什么班?”干部说:“明天情人节,餐饮部送来的桌布口布要求明天一早就取回去,夜班人手不够了,大家晚走一会儿,把这批活儿抢一下。”

干部匆匆走了。潘玉龙看看手表,脸上有几分焦急,他来到厂部办公室外,从门缝中看到屋里正在开会,电话放在厂长的办公桌上。他只好退了回来。

大幅的桌布一沓一沓摞起,砌之如山,潘玉龙和一批职工加班洗熨桌布口布,一直忙到十一点。

一身疲惫的潘玉龙匆匆走出饭店,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潘玉龙撑着一把雨伞,跑进了杨悦的事务所里。他在楼梯的入口被一位夜间值班的保安拦住,在保安室里,他拨通了杨悦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