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6页)

船到坝城之前,经过一个镇,泊岸买水的时候,果然有几个地痞上来诈钱。保良远远站在后甲板上,听瘦子与舵工和他们互相谈判,声音忽高忽低,听得断断续续。瘦子大概在告诉他们这是权老大的船,但对方似乎不太买账,后来瘦子还是掏了腰包,出了点血才打发走他们。

地痞们上岸之后,瘦子命令马上开船。保良听见瘦子在叨叨咕咕地骂街,听不出是骂这帮地痞无赖,还是在骂他的老板无能。

保良过去递茶,故作随口,问瘦子:“权老大就是咱们权老板吗?”

瘦子摇头:“权老大是咱们权老板的兄弟。权老板叫权大成,权老大叫权三枪。我们权老板是权家的小弟,权三枪是权家的大哥,鉴河上跑船的一般都认老大,一说权老大,一般都赏脸!”

保良说:“噢。”

停了一会儿,保良又问:“刚才那事,回去要不要和权老大去讲?”

瘦子说:“权老大我们见不到的,只有冯伍来收钱的时候和冯伍说说。不过都说权老大前一阵让公安查了,这一阵要躲风头,所以一般不出来了。但我们碰了这种事,回到涪水总归要和冯伍说的。”

船行当晚,抵达坝城,卸了一船大米,装了半船散货,轻舟逆流,向涪水返航。尽管瘦子关于权虎和权三枪的说法可能虚实各有,真伪参半,但保良大致可以判断,权虎就在涪水,距鉴宁不过百里之遥。

在假期之前返回省城看来已经不可能了,保良必须随船返回涪水,他必须在这条船上干下去,直到见到那个收账的冯伍。也许见到冯伍就有机会探到权虎的下落了,探到权虎的下落,就等于探到了姐姐的居所。至于权三枪,既然已是警方以A级通缉令全国缉拿的要犯,显然不可能还在他的老窝或是鉴河沿线抛头露面。他可能早就不知亡命到了哪里,他的选择也许从此只有两个,或者某年某日被公安抓获,或者隐姓埋名躲藏一生。

在返回涪水的途中,保良一直想向单位续假,但一直没有机会找到可以拨打长途的公用电话,每次上岸买水买菜只是片刻停留,为了节约成本,“强龙”号半夜都在赶路,从坝城到涪水三个昼夜,连瘦子都一直睡在船上。瘦子这几天开始喜欢保良,听说保良无家无业无亲无靠,甚至动心想认保良做个螟蛉。当然也是酒后说说,醒后也没再认真提起。不管怎么说保良就这样一直留在了船上,说好工钱按天计算,跑一天船给十五块钱另包一日三餐。这么累的活这么苦的差事这么少的钱保良还得再三道谢,感谢瘦子的收留之恩。

船到涪水。

船到涪水当晚无事,卸完货轮机工和舵工就都下船回家去了。保良陪瘦子呆在船上,和另一位小工一起,三人喝了一斤白酒,打了半宿扑克。

第二天,上午,来了两个人,和瘦子在前甲板上谈事。保良在舵舱里偷看,料想其中一人定是冯伍。冯伍谈完事又交待了一桩要拉的活儿,和瘦子单谈了半天才走。他们一下船保良马上走出舵舱向瘦子请假,说要到岸上买点东西,还要给朋友打打电话。瘦子说好吧你快去快回。

保良点头说是,随即下船,朝着冯伍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在从码头出去的第一个街口追上了冯伍的背影,再晚一步那两个背影就会没入人流。冯伍和那个像是货主模样的男人在街口互相点烟,又聊了几句便彼此分手。保良远远跟定冯伍,见他并不戒备,沿街信步,优哉游哉地走进一条小巷,扔了烟头进了一个院子。院子的斜对面有个卖书报杂志的摊子,保良就在摊子前佯装看书,只为偷眼观察院内的动静。

那院子里有幢小楼,时值盛夏,楼上的窗户却都紧紧关着,窗户上的玻璃也都肮脏不堪,表明楼上并无人住。保良在摊子上看了一会儿杂志,买了一瓶饮料,付钱时向摊主询问对面院里是否住着一个叫陆保珍的女人,摊主摇头说不晓得。保良又问有没有住着一个叫权虎或者叫权大成的?摊主还是摇头说不晓得不晓得,这院里住的几家都是外来的人,进进出出互相都不认得。

保良在这巷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情况。眼看日当正午,只好匆匆赶回“强龙”号船上。瘦子和小工已开始洗菜做饭,见保良姗姗而归颇为不满,警告保良如再贪玩就赶他下船。保良除了道歉没做过多解释,他从瘦子和小工饭间的对话中知道,冯伍又给“强龙”号拉了一单运送化肥的大活儿,后天就要从涪水出发到安坪装货,再拉到下游的终点泽州去,往返行程至少要六七天呢。

下午,瘦子下船上岸不知干什么去了,嘱咐他们好好看着船只,可别贪睡贪玩。瘦子走后,保良给小工手上塞了十块钱,说自己想上岸找个网吧上网去,让小工受累单独看船并替他保密。小工得了好处自然高兴,只让保良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