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6/6页)

和保良预料的不同,菲菲在保良提出搬走的时候,并没大吵大闹,并没指责保良过河拆桥。菲菲完全有资格这样责骂,她完全可以痛斥保良忘恩负义,吃完喝完抹嘴就走,养肥养大翻脸不认人了……但这些话菲菲统统没说。她只是一声不吭地掉了几滴眼泪,把脸上刚化好的妆又弄脏了。她去厕所洗了脸重新补好妆后,冲保良淡淡一笑,哑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又问:住集体宿舍你能睡得好吗?

菲菲的态度,让保良的心若千钧,他向菲菲发了誓言:我以后把每个月挣的钱都给你一半,只要够我生活用的,其余的有多少都交给你,你拿给你妈治病。如果有一天你能找个正经工作,我一定让你有更多的钱花,就算你丢了工作,我也会尽全力养你!

菲菲笑笑,并不当真。她说我谢谢你了陆保良,我早看出来了,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都这么大了你养活过谁呀,我要靠你养早就饿成干儿了。我还是靠我自己吧,别看你人长得周周正正,可要说挣钱,你们三兄弟当中,就你没用!

保良搬出了菲菲的住处,住进了饭店的职工宿舍。这宿舍是供职工倒班用的,因此每晚睡在哪个床铺,都不固定。看宿舍的一位老师傅看保良人还不错,给他在储藏室里找了一个小柜子,让他把自己的衣物存放进去,好歹不用每天走哪儿都用手拎着。

独立生活使保良对未来有了一点信心,也有了空间整理自己混乱的心绪。他终于在一个下班之后的黄昏鼓起勇气,用倒班宿舍的电话拨打了张楠的手机。

手机通了,他很快听到了张楠的声音。他自己的声音顿时飘得厉害,几乎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说张楠你现在好吗?我是保良。

张楠在电话里没有立即出声,保良猜不出这片刻的语迟是因为惊讶还是犹豫,少顷他听到了张楠的疑问:保良……你是保良?

保良说:我想见你。

他们仍然约在了那个公园门前的广场。

黄昏时的广场夕阳绚丽。保良赶到时广场上只停了一辆车子,正是保良常常浮在脑海的那辆银色“奥迪”。张楠站在车前,穿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刚刚有了些春意的微风吹起风衣的两襟,远远看去犹如在空中飞行。

张楠拥抱了保良,他们没有一句重逢的告白与问候,只有风吹发丝发出的轻轻耳语。

张楠说:“我也想见你。”

还是在他们以前常来的这家餐厅,在这家餐厅最安静的角落,他们点了一壶清茶,并不着急叫菜,彼此的注视都不掩饰深深的爱意,这份彼此的爱意很久以来都被人为地压抑。

张楠注意到了保良放在茶杯上的手,那手上冻疮的痕迹让她惊讶不已。保良回避了那些通常不会省略的倾诉,他只告诉张楠他现在春风得意。

“我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东富大酒店当前台接待,工资开得还挺不错的。可能最近还要调我到行政俱乐部去。”

张楠的反应让保良庆幸自己报喜不报忧的想法完全正确,她用从未有过的欣慰的笑容,鼓舞着保良也安慰着自己,她说:“这就好,我不喜欢你整天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事业,有一份能保证你生活的收入,这样我们两个人的心态都会好些。我父母和我表姐都说过,一个连生存问题都没有解决的人,不可能有兴趣和别人谈情说爱。”

保良不知如何应答,不知该点头答是还是该摇头说那也不一定。在犹疑不定时张楠已经举起了茶杯,向他表示了由衷的祝贺。

“祝贺你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希望你永远好运。”

保良也举起了茶杯,与张楠同样以茶代酒:“我也祝你好运,希望我们永远彼此信任。”

张楠笑着抿了一口茶,说:“好啊,不过那要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