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优优跟着信诚回家以后,以后很久,一直没再发生这类离家出走的事件。这期间我和优优通过几次电话,知道信诚这一阵没再冲她发火,也知道他们现在的生活,总的来说还算平静。

优优说通过这次吵架,她感觉信诚对她比过去更好。因为优优愤然一走,他才知道自己离不开优优。从阿菊家回来的那天晚上,信诚就再次要跟优优上床云雨,这是他们自火车上的“初试”之后,第二次肌肤之亲。这个次数,于他们这种狂热的年龄,已属非常节制,但优优还是特别害怕,她说这次凌信诚似乎喘得特别厉害,她在下面几乎度秒如年。优优在电话里对我说道:海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个证明,一旦信诚为这事毁了,你可要证明不是我让他干的,是他非要干的,我是拗不过他。不然信诚一旦出事,外面的人非说我是狐狸精不可。

我一面答应优优,一面又想,你们俩床上干的事情,让我怎么证明?

好在凌信诚并没因此出事,而且那一段他似乎心情不错。他的公司已经成功脱手,虽然七个亿的评估资产最后只卖了七八千万,但现在生意那么难做,能把七八千万现金拿到手上,真是强于拿着一大堆光操心不赚钱的公司工厂。虽然凌家在制药界的一世辉煌就此终结,但凌信诚拿了钱轻松引退,总比他体力不济经验不足兴趣不大最终让父辈家业一点点败坏了强。

凌信诚拿了这笔钱准备干些什么优优也说不大清。她只知这一阵总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公司和形形色色的人等,蜂拥上来与信诚套词儿,不过每次谈判都有信诚的律师参加,信诚多数时间只是听着,照例一言不发。

优优那一阵主要是跟凌家的司机学习开车,同时也在琢磨出去找个工作,那工作最好是离家近不太忙早八晚五,既让优优有事可做不至于闷死,又让她一早一晚有足够的时间照顾信诚。信诚已经吃惯了优优做的饭菜,一说要到外面吃或者保姆做便是一脸痛苦。而且保姆要带孩子,也抽不出身来给信诚做饭。

关于孩子的话题在我和优优的闲聊中总是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因为只有这个孩子,才是优优与信诚之间的最大障碍。看来我上次在阿菊客厅里的那番说教多少起了一些正面作用,优优说她这一段一直尽量忍耐,尽量避开孩子,或者一见到孩子就马上冲他远远地微笑,甜甜蜜蜜地叫他乖乖。信诚也常常有意替她拉拢孩子,常常抱着孩子一点一点让他靠近优优。甚至在孩子高兴时总问孩子要不要让优优抱抱,优优也配合地冲孩子笑着,做出要抱的动作,虽然孩子总是摇头不肯,不过从面部表情上看,他对优优的恐惧显然略有缓解,只要她不直直地冲他走来,只要她不伸手硬要抱他,只要她在屋里时旁边还有信诚和保姆,他就一般不再发出惊声尖叫或号啕大哭。

我马上表扬优优,也为我的观点非常科学而自我表扬:“我说得没错吧,只要你对他表示友善,他也一定能慢慢改变。这就叫做真情互动,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我进一步指导优优,不妨试着寻找适当方式,寻找适当机会,循序渐进地接近那个孩子,比如给他买玩具,买好吃的,做游戏逗他玩儿,他有一岁多了吧,他都爱玩什么?

优优说这些方法她都试过,没用。她买了玩具递给孩子,孩子躲着不敢来接,只能让信诚和保姆转交给他。他从他们手上接过玩具,恩德不会记在优优头上。优优买的那些好吃的也是一样,吃完喝完,见着优优照样紧张。优优说:真没见过这么泡不开的孩子,不知是不是随他老娘。

但优优还在继续尝试。最近的一次尝试就在一周之前,优优出人意料地接近了那个孩子,她甚至已经把他抱在了怀里,但可惜的是,这次亲密接触非常短暂,而且最后的结局也让人意外。

那一天凌信诚跟着律师出门谈事,时至中午也没有回来。吃过午饭后孩子睡了,保姆也乘机歪在一边打盹。优优饭后百无聊赖,楼上楼下信步转转,整个公寓安静极了,静得让人心中焦烦。优优路过楼下保姆的房间,看到屋门半开便随意往里探看,她看到孩子睡在床上,保姆蜷在一边,全都睡态香甜。优优站在门口凝视半晌,蹑手蹑脚走进屋子。尽管孩子已经睡熟,但她近身俯看,心中依然惴惴,生怕他突然醒来惊叫哭嚎。优优对那歇斯底里的惊叫哭嚎,已经格外心惊胆战,有好几次孩子叫得发狂的时候,优优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但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万物无声,孩子和保姆也睡得毫无声息。优优从未如此近切,俯视这个孩子。她和孩子之间,只有半尺之隔。她不能不承认这孩子确实很像信诚,那白白净净的肌肤,和信诚一样透明如水。她甚至禁不住伸出手来,好奇地摸摸孩子的脸蛋,那脸上细软的弹性,滑嫩的手感,让她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孩子再好,不是她的。这样一张单纯可爱的面孔,竟生自那样一个工于心计的母亲。优优想像这孩子的母亲,个性一定特别执著,才使得这个孩子,血统中继承了如此不肯妥协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