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北京。杂志社。白天。

林星在办公室里打电脑,主任过来了。

主任:“林星,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林星:“差不多了,没什么感觉了。”

主任:“出趟差行吗,湖南衡阳,有个股份制的调查项目,行吗?”

林星:“……主任,我,我现在,家里不能没人,我……”

主任:“你爱人最近要回来?”

林星:“呃,我想可能他……也该回来了。”

主任:“啊,那我另外考虑人吧。”

主任走了,林星心里有些不安,周围的同事在闲聊。

同事甲:“你们说,新世纪,新千年,新时代,这么一眨眼,就过来了,和前几天,和二十世纪,有什么不同啊?”

同事乙:“还真没什么不同,像咱们,还不是每天照常上班,采访,写稿子,发稿子,下了班,回家做饭,没什么不同。”

同事丙:“咳,百年之交,千年之交,其实都是平常日子,都是人类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一个心理上的界限,这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电话铃响,林星接了电话:“喂……”她听来电人说了句什么,竟呆呆地半天没有出声:“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哪儿?”

北京。郊区某别墅。白天。

客厅里,林星望着窗外,有一对老年夫妇在花园里做着饭后的散步。

林星旁边,坐着久违的夏卫华。

夏卫华也看看窗外,说:“像千年之交这种日子,对那些心里存在某种迷惑的人,往往像是一个生命的大限,尤其是我舅舅这种身体不好的老人。老觉得这也是他的一个大日子。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从新加坡陪着他们专门赶回来的,陪他们去老家威海的老龙头看千年的日出,也算了却老人家一生的一个宿愿吧。”

林星:“是,我挺理解他们的,每个年龄层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心理问题。”

夏卫华:“你呢,你现在心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林星:“我?我很好,你知道吗,我把肾移植的手术做了,做得很成功,我现在和好人一样了。”

夏卫华高兴地:“是吗!那太好了,我在外面,一直为你担心,我给你写过两封信,寄到你们杂志社去了,你也不回。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病。现在好了,手术做了我就放心了。你还有什么好事可以告诉我吗?”

林星:“……你知道吗,我已经结婚了。”

夏卫华一愣:“你结婚了,和谁?”

林星没有说出是谁。

但夏卫华猜到了:“和吴晓?”

林星点头:“是,吴晓,他是我的丈夫了。”

夏卫华愣了一会,不自然地笑笑,说:“噢,那,那我还得祝你结婚快乐呢,什么时候给我补一顿喜酒?”

林星说:“等你毕业回来吧,如果我还活着,就给你补。”

夏卫华说:“你不是已经做手术了吗,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看来你现在……很幸福,是吗?”

林星回避了这个话题,说,“我下午还有事,我该走了,谢谢你请我吃午饭。”

林星站了起来。

别墅外。白天。

夏卫华送林星出来,那别墅前面有个冻住的小湖,湖边栽着枝头枯摇的柳树,他们踩雪踏冰穿过平滑的湖面往公路那边走,彼此的潜意识里都有些久别的隔膜和生疏。

夏卫华:“这房子是我舅舅一个朋友的,人老了就喜欢住在这种清静的地方,可是这儿离城里太远,见你一面太不方便了。我又不能离开他们。”

林星:“咱们不是见面了吗。”

夏卫华:“可我有很多话,还没有跟你说呢。我没想到你这么急就结婚。”

林星:“结婚是很幸福的,它让我觉得幸福。”

夏卫华:“那只是人生中的一种幸福,不是全部幸福。怎么样,还要不要我帮你办到国外去留学?你知道吗,学习,见识你未曾见识的世界,也是一种幸福。”

林星没有吭声。

夏卫华说:“我是认真的。你这么年轻怎么像个农村的地主婆呀,还想守着你那一房一厅过一辈子?女人结了婚就都这样胸无大志了吗?”

林星站住了,她不知为什么眼睛突然湿润,一句话竟抖抖地脱口而出:“可我得守在那儿,我不能让他回来找不着我!”

夏卫华没听明白:“谁?谁回来找不着你?”

林星喉咙发堵,无以为答,一颗眼泪滚下来。她受不了这样强作笑颜隐藏悲痛,她毕竟面对着她最信赖的朋友。

林星:“吴晓,他走了,他生我气走了,他一走就,就再也没回来……”

林星哭出来,夏卫华搂住了她,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让林星在自己怀里哭泣。

林星哭着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的,他气一阵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