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4页)

庆春的脸上霍然抖了一下,但她也控制着,竭力心平气和地问:“我哪点过分?”

李春强没有再说,目光心照不宣地和她对视,似乎一切不言自明。

庆春说:“春强,我很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李春强说:“我尊重事实。”

庆春的呼吸波澜起伏:“什么事实?”

“他在追你,他异想天开在追求你。你心里是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不说。你本来应该有个态度,你对他应该表示出你的态度,对我也应该有个态度,但你……但你没有。”

李春强的激愤是压抑着的,但这无疑已是他和庆春同窗同事七年中,最激烈的一次。庆春沉默着,沉默得令人窒息。终于,她打开车门,说了句:“这是你的车,你开走吧。”

庆春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她听见身后车门的开关声,李春强追了上来。“我说错了吗庆春?”他的脸涨得通红,“你为什么没勇气回答我!”

庆春站下来,对李春强的失望反而让她把同情和怜悯更加堆积在肖童的身上,她觉得她确实需要替他呐喊一声。她说:“队长,肖童是为了工作,是为了我们,被人诱骗才吸了那东西的。可是他就是在毒瘾发作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一次次去卖血也没有去求他们,也没有出卖秘密。他到现在也还是想好好做人。他让学校开除了,他的家让他们砸了,全是为了我们。是我们让他干这事才发生了这一切。我们应该为他承担一点责任!你不想负这个责你可以不管。但是当初是我动员他出来干的,他快要家破人亡了我不能不管!”

李春强愣了,低下头去。庆春狠狠地从他身边走开,他没有再追上来。

欧庆春自己乘公共汽车到了机关。她自己找到马处长做了汇报。在汇报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没能平静下来。当昨天夜里她知道了肖童吸毒的经过,知道了他为了爱一个女人而坚韧地抵抗着另一个女人在他身体里种下的诱惑,表现出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表现了一个被毒瘾所折磨的人所难以表现的气节时,她怎能不为之感动!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刹那间成熟地站立起来。她怎能再责备他,唾弃他?!他一无所有了她应该伸出援助之手,帮他脱离毒海。她甚至觉得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人道主义或私人的感情问题了,而是一个人民警察对自己的特情应尽的责任!

深夜在离开肖童家的时候,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支还没有枯萎的落花,她想她应该保留下这支红色的玫瑰。这是一个男人用卖血的钱给她买来的祝福。那玫瑰已经熟透,每一叶花瓣都红得那么饱满,就像真的浸泡了肖童的鲜血。在夜深人静的街上她的车开得很慢,她一边开一边哭了。她流了一个女人应该流的眼泪。在向处长汇报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处长意外地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但处长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并且叫来了李春强,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交待了这样几项安排。

一、立即送肖童去强制戒毒所戒毒。戒毒费、治疗费由处里的侦查经费中支付。肖童是立过大功的人,这个钱我们应当出。

二、肖童送强制戒毒后,欧庆春可以代表处里去看看他,了解他的戒毒表现和身体情况,表示组织的关心。考虑到肖童今后的安全,要避免暴露他的特情身份。庆春去看他时可用他的表姐的名义。

三、鉴于肖童已经吸毒且不知能否戒断,他的特情身份应该终止。6·16案要另选其他途径侦破。且不宜恋战,应尽快寻找机会和证据破案。

处长问:这三条你们有何意见?

庆春说没有。

李春强说同意。

出了处长办公室的门,李春强对庆春说:“联系戒毒所的事,我去办吧。”

庆春没有答话。

两人沉默地走向刑警队的办公室。李春强又说:“早上,我不太冷静。我也是担心你对他感情用事,有些情况没问清,错怪你了。可是,我为什么这样你其实也应该能理解。”

庆春像没听见一样地打断他的话:“联系戒毒所,我自己去吧。”

“庆春!”李春强抓住她的胳膊,似是要她认真听一下自己的心声。欧庆春的两眼凌厉地盯着他,目光中看不见理解,也没有宽恕。李春强收回了手。庆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

“能把车给我用一下吗?”

李春强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庆春接了,说:“谢谢。”

当天,庆春就把戒毒所的事联系好了。傍晚,她亲自开车送肖童去了位于郊区的强制戒毒所。戒毒所本来已经没有空的床位,庆春请市局法宣处一个同学给所长打了电话。那同学采访过所长跟他很熟。所长并不知道庆春是刑警队的头目,以为她不过是法宣处哪位干部的亲戚,就帮她硬挤出了一个床位。为了给肖童保密,庆春送肖童的车子,也用了李春强常开的,不带公安的0字头牌照的那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