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4页)

肖童哑了,显然这个坏消息令他备感沮丧。屋里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庆春的目光其实只是机械地停在那画面上,上面演的什么说的什么她一概没有留心。

肖童的声音再一次怯生生地进入她的耳朵:“你们,都挺生气的,是吗?”

“生什么气?”

“我两次都让你们……劳而无功。”

庆春不动声色,“这对我们是常事。”

肖童说:“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丢脸。”

庆春这才转过头来,她把一种故意做出来的夸张的迷惑放在脸上,说:“你的情报没搞准,我丢什么脸?”

肖童感到尴尬,但依然牵强解释:“终归我是你负责联络的人。”

是的,他是她负责联络的人。庆春心里的窝囊和失败感似乎如此简单的都缘于此。她终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丢脸那是你的事,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我会和我的领导说,这小子提供的情况总是没谱,我也没办法。领导还能把我怎么样?能给我一个耳光还是扣我的工资?”

肖童应该听出来她是在羞辱他,脸上红红的像憋足了气。他说:“那我引咎辞职吧,我不干了。”

庆春笑了,她是被他的这句话,被他的表情逗笑的。肖童无计可施时便显露出儿童一样的天真。庆春笑道:

“你辞什么职,你有什么职可辞?就因为这两次情况没弄准?你把我们折腾得半死我们说什么啦?几乎一句也没有指责你,没让你承担任何责任。你辞什么职!”

肖童低头不笑,说:“这个差事不好干。”

庆春激将了一下:“你害怕了吧?你怕他们还像上次那样打你个鼻青脸肿或者更狠,所以你想退缩了,是不是?”

肖童并未如她预期的那样激动和辩白,他仍然低着头,沉闷地说:“这差事再干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干了。我能接触欧阳天全是因为欧阳兰兰,可欧阳兰兰是个进攻性很强的女孩儿,我总是原地不动她会怀疑的。我现在每天去和她纠缠心里很烦,每天和她演这种戏我都快受不了啦!我真的不想干了。”

肖童的话把庆春说哑了,她一直忽略了他面临的这个最尖锐最棘手的问题。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教他好自为之,只能先笼统地安抚一番:

“你放心,这个案子不会拖得太久,我们会加快速度的,你再坚持坚持。我想象你身边肯定有很多女孩子,你不一定都喜欢她们但你肯定能周旋得挺好,这个本事我相信你有。”

庆春故意用了这种轻松幽默的口气,以便大事化小,减轻肖童的心理压力。不料肖童抬起头来没有笑,反而一脸严肃地问:“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个花花公子?”

庆春说:“没有没有,我的意思你正面理解。”

肖童移目,看着茶几上水晶相框里胡新民的相片,他说:“我和她周旋是为了你。”

庆春没有接这个话题。一到这个话题她便没法表态。少顷,她犹豫着说:

“今天,今天文燕找过我。”

她看见肖童蓦然盯住她,她尽量把口气放得自然:“她和我说了你们吹的事,她说你和她吹是因为欧阳兰兰。”

肖童的脸上显现出气愤:“她凭什么来找你!她怎么知道欧阳兰兰?”

“你和欧阳兰兰来往这么频繁,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她怎么会没有耳闻?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劝劝你……”

“劝我什么?再跟她和好吗?”

“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肖童,等这案子破了,我可以替你向文燕解释的。文燕对你确实有感情。不管你对她怎么样,你们毕竟有了两年多的交往,我觉得你应该珍惜,一个女孩子真心爱上一个人不是儿戏。”

肖童说:“你不会是要求我为了她的真心就得牺牲我自己吧?凡是爱上我的女孩儿,文燕也好,欧阳兰兰也好,其他人也好,我都应该珍惜,都应该去回报吧?她们有选择爱的自由,我就没有了吗?”

庆春知道这个话题是不宜继续的,她以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说:“那当然,选择什么样的爱在你自己。”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肖童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似乎还有想要说的话,但都咽了回去,爽快地站起来告辞。她把他送到门口,说:“楼道里黑,要我找个电筒送你下去吗?”

肖童说:“你送我我当然不反对,不过还是免了吧。再黑的路我也蹚得过去!”

肖童下楼去了。他的这句话还留在屋里,“再黑的路我也蹚得过去!”庆春喜欢他说话时那股子劲儿,那口吻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幼稚,有几分吹嘘,不像胡新民那么稳,也不像李春强那么酷,但同样也使人触及到一股男子气!

庆春关好门,回到卧室,脱去衣服洗了澡。对她来说,洗热水澡向来是解除疲劳的最有用的一招。洗完澡以后头脑果然变得清醒多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和肖童的谈话让她迫近了一个非常无奈的现实——这条内线看来不能再继续长期经营下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欧阳兰兰对肖童的要求会变得日益明确而迫切,肖童也不可能一味推三挡四故作糊涂再含混下去。废止这条内线看上去势所必然。想到这里庆春头脑中一片茫然,因为6·16案其他几个侦查方向迄今为止均无战事。如果肖童这条内线再停了,破案必是遥遥无期。这局面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来,使她隐隐预感到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