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欧庆春和肖童说她出了几天差,并非虚言,几天前她去了天津和河北省的宁河县。而且这次也并非一个人的独往独来,李春强给她派了个杜长发做助手。他们俩用了三天的时间,在天津监狱和茶淀劳改农场提审了十一个贩毒案的案犯,收获不小。在这十一个服刑的在押犯当中,至少有三个人从照片上认出了胡大庆,并且供出胡大庆以往的一些行迹和他常用的假名。从他们提供的情况看,胡大庆确实不是一般的毒品贩子,他贩毒的次数之多,与毒贩的联系之广,贩毒的数量之巨,都超过了庆春他们原来的估计。

于是,在他们回京以后,李春强专门安排了一次向处里的汇报。处长马占福亲自听了这个汇报,也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不大常见的涉毒巨案。

因为庆春在汇报结束时的结论是非常明确的:第一,胡大庆贩毒的点线很广。仅从几个案犯的交待看,已经遍及北京、天津、东北和广东,算得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了。第二,他长期使用数个假名以及假身份,进高档酒楼,住高档酒店。在康宏娱乐城缴获的登喜路牌的西服,市价可卖到上万元,可见他贩毒已经非常职业化而且毒资巨大。第三,随身携带武器,并且开枪杀人,手段凶残且极有经验。仅这三点,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的小贩小倒。从那天在那幢西洋楼现场缴获的毒品看,他一次出手就是上千克海洛因,说明他并不零售,而是那些批发商的供应者。

在庆春汇报的过程中,马处长没有提问和插话,但从他脸部的表情上,看得出是认真听了。庆春谈完之后,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让李春强先发表看法。

李春强说:“庆春的结论我同意。现在提出的问题是,胡大庆之所以能够在这么广阔的区域内进行这么大数量的专业贩毒,他显然不是一个‘个体户’。只有集团犯罪,才能做到这种水平。现在我们可以假设,这是一个内部系统严密,并且有很好保护措施的贩毒组织。他们有人进货,有人储藏,有人运输,有人销售,有人洗钱,甚至,有专门的制毒据点。那么这个胡大庆,也许只是整个毒品销售网络中的一个骨干销售人员,也就是这圈子里的人说的那种‘批份儿’的角色。我们现在寻找胡大庆的目的,应该是要挖出这个毒品集团的主体,还有这个集团的首犯。”

处长点头,脸上有了点笑容:“不错。”他说,“你们队这段搞得不错,这本来是个线索不多的人物,你们能搞出这么多情况来,而且推断出一个集团犯罪的背景。不管抓没抓到胡大庆,这都是个重要的收获。”处长抓抓头皮,接着说,“不过,推理可以大胆,论证须要小心。你们还是要多找些证据,不忙下结论先入为主。另外,你们抓紧把刚才汇报的内容整理成一份专题报告,我们向局里报一下。我看,查清这个案子首先得找到胡大庆,找胡大庆光咱们一个处在北京地区常规的这么查远远不够。我们可以建议局里请公安部协调,要求一些重点城市重点地区,一齐查找他的下落。”

处长对刑警队的这几句表扬,和对下步工作的这个安排,让庆春的心情大为开朗。她这几天的辛苦,算没白忙,既对得起死去的胡新民,也给刑警队和李春强叫了彩争了光。李春强毕竟还算新官上任,她知道他对领导的评价还是比较在乎的。

给局里的报告是她连夜写的,第二天一早就交到了李春强的手上,李春强几乎没改就转呈了处长。因为处长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意见,所以李春强并不等着这份报告的批复,便着手布置力量开始了对胡大庆的搜寻工作。庆春当然参与其中,到各分局部署排查,搜集线索,忙得起早贪黑,一连几天连父亲那边都没照过面。她早上出门时父亲还未起,晚上回家时,父亲已睡去,他们每天只是互相留条子问候一下。

周末又忙了一天,星期天的上午他们在一起开了个情况碰头会,散会后,李春强下令:下午什么都不干了,休息!

等队里的同志大部分都走了,李春强叫住庆春,约她晚上到他家去吃晚饭。

“我妈叫我请你去的,她今天晚上做大蒜烧黄鱼,你过去吃过的,我妈还记得你最爱吃她这道菜呢。”

庆春想了一下,回绝了,“下回再去吧,”她说,“我爸爸好几天都留条子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吃个饭,我今天想陪陪他。”

其实,她回绝李春强并不仅仅是因为要陪父亲。她觉得新民去世还未足月,她不应该和李春强打得火热。

回家的路上,她在一家超级市场买了几斤鸡爪子,父亲爱吃这个,做得也拿手。可还没进家门,她的BP机便响个不停,BP机一响她就有点条件反射,每个汗毛孔都紧张起来。她猜不出又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和父亲共进晚餐的计划刹那间又变得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