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民警

床头柜上的小座钟轻轻地响了一下,几点了?他把飘远的思想拉回来。该睡了,该睡了。翻个身,把又困又晕的脑袋埋进软软的枕头里。就是在蒙碦中,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里冲动着的希望和兴奋。

早上刚刚上班,周志明就来到了刑警队。

在队长办公室,马三耀皱着眉头,用极为挑剔的神情仔细审视着他的介绍信。

“哼,我说你们五处的人就是弯弯绕太多,既然对我们不放心,把案子接过去不就完了吗。”他晃晃那封介绍信,“干吗还来个‘了解情况’啊,真是会动笔墨心思。”

按说,周志明满可以不理他这一套,凭他和马三耀的关系,即使反唇相讥一通也并无不可,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两句。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

“我声明在先啊,第一,不是不放心,第二,不是抢案子,因为江一明同志反映他放在家里的笔记本被人移动过,从政治保卫这个角度,我们处叫我到你这儿来了解了解情况,如此而已。”

“嗬,真学得会说话了啊!我不听你这套虚的,前几天你在九仙居是怎么讲的呢?说来说去还是你对这个案子的结论不放心嘛,不冤枉你吧?”

“我不放心管什么?你看看介绍信,我们还专门写上了这是马局长交办的事,就是怕你骂我们乱插杠子。九仙居?谁让你灌我那么多的,我那天酒后胡言,你也当真的。”

“你那是酒后吐真言。”马三耀脸上浮起一层讥笑,“你嘛,市委书记的乘龙快婿,不然,马局长的大笔怎么那么巧就点到你的心思上去了。”

周志明可有点儿恼羞成怒了,“你这是什么话呀,我来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不是有史以来没错办一案,没错抓一人吗,有这个真本事还怕什么呢?”

“我怕什么?别说你了,叫你们段兴玉来我也不含糊。小王,王玉山!”马三耀冲外屋喊了一声。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民警应声走进里屋,周志明一看,真巧,正是两年前到他家去抓他的两个陌生大汉中的一个。王玉山也认出了他,愣了一下,有点儿难堪地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你来啦,你现在还在五处吧?”

“啊,啊。”他点点头。

马三耀说道:“你到老武那儿去,把11·17案的全部卷宗都拿来,就是太平街那个案子。”

王玉山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忽又想起什么,站下说:“对了,调资办已经把你的表现材料整出来了,现在在我那儿呢,说让你抽空看一遍,最迟明天就得往局里报了。”

“我不看了。”马三耀想都没想便挥了挥手。

王玉山走了,马三耀拍拍自己的椅子,对周志明说:“你就在我这儿看卷吧,我有事少陪了,有疑问的地方,你先记下来,回头咱们再谈。”他出了门,又回过头补了一句,“中午别走,就在我们这儿打尖儿吧,我有饭票。”

马三耀刚走,王玉山抱着几本卷宗回来了,还刷了一只杯子给周志明沏了一杯酽酽的茶,搭讪了几句,也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他一个人。他坐在马三耀的位子上,开始翻看这些卷宗。

大概是由于还未正式结案的缘故,主卷没有装订,材料全都散装在一个牛皮纸的大卷宗皮里,他先把现场勘查记录找了出来。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七日九时十五分,接到941厂保卫处副处长安成报告,该厂总工程师江一明家被窃,要求派员勘查……发现被窃时间:七点三十分。发现经过……勘查记录的头儿他看得很潦草,凡不重要的地方只是一眼扫过,现场勘查人员、现场保护人员和见证人的名单、职业和住址,则干脆翻了过去。勘查工作开始时间:十时零五分,结束时间:十三时三十分。勘查程序……紧接着下面是现场所在地的位置及周围环境的记录,他在那儿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所以,那张“现场方位图”虽然画得过于“象征”,可他还是一看就明白了……房屋坐北朝南,西墙距太平街路沿二十三米,并间隔一排南北走向的白杨树荫,东墙距34516部队营区围墙十米,南北两面均为同式房屋,间距十米。

……洗漱间南窗虚掩,窗台上有很重的揩拭痕迹,玻璃窗和纱窗的锁别完好无损,从该窗至卧房现场中心的地面上均有揩拭痕迹……在抽屉的锁眼周围,有半寸宽的木条被凿劈而断,破坏痕迹显著,破坏工具似为扁平铲类物件。

……大门前及洗漱间窗前的土地上,鞋印凌乱,一直向西?穴太平街方向?雪延伸,约十余米后混杂难辨。鞋印系:二十六号大波纹底胶鞋;二十五号男皮底皮鞋;二十三号女皮底高跟鞋;二十五号塑料折纹底棉鞋,上述四种鞋印的鞋底花纹,磨损程度与室内鞋印一致。看完现场勘查记录,他的脑子乱麻一团,一点儿头绪也理不出来。索性推开那厚厚的一堆记录、图纸和照片,又接着看别的材料。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已经把现场访问记录,证人证言和审讯记录都粗粗地浏览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