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梅花(第4/6页)

渡船来到江心时,白雨潇询问阮海阔:

“你背后的可是梅花剑?”

阮海阔回过头来望着白雨潇,他答:

“是梅花剑。”

白雨潇又问:“是你父亲留下的?”

阮海阔想起了母亲将梅花剑递过来时的情景,这情景在此刻江面的水汽里若隐若现。他点了点头。

白雨潇望了望急流而去的江水,再问:

“你在找什么人吧?”

阮海阔告诉他:

“找青云道长。”

阮海阔的回答显然偏离了母亲死前所说的话,他没有说到白雨潇,事实上他在半年前离开黑针大侠以后,因为胭脂女和黑针大侠委托之言里没有白雨潇,白雨潇的名字便开始在他的漫游里渐渐消散。

白雨潇不再说话,他的目光从阮海阔身上移开,望着正在来到的江岸。待船靠岸后,他与阮海阔一起上了岸,又一起走上了一条大道。然后白雨潇径自走去了。而阮海阔则走向了大道的另一端。

曾经携手共游江湖的青云道长和白雨潇,在五年前已经反目为敌,这在武林里早已是众所周知。

与白雨潇在那条江边偶然相遇之事,在阮海阔此后半年的空空荡荡的漫游途中,总是时隐时现。然而阮海阔无法想到这位举止非凡的老人便是白雨潇。只是难以忘记他身穿白袍潇洒而去的情景。那时候阮海阔已经与他背道而去,一次偶然的回首,他看到老人白色的身影走向青蓝色的天空,那时田野一望无际,巨大而又空虚的天空使老人走去的身影显得十分渺小。

多月之后,过度的劳累与总是折磨着他的饥饿,使他病倒在长江北岸的一座群山环抱的集镇里。那时他已经来到一条蜿蜒伸展的河流旁,一座木桥卧在河流之上。他尽管虚弱不堪,可还是踏上了木桥,但是在木桥中央他突然跪倒了,很久之后都无法爬起来,只能看着河水长长流去。直到黄昏来临,他才站立起来,黄昏使他重新走入集镇。

他在客店的竹床上躺下以后,屋外就雨声四起。他躺了三天,雨也持续了三天,他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感到水声流得十分遥远,仿佛水声是他的脚步一样正在远去。于是他时时感到自己并未卧床不起,而是继续着由来已久的漫游。

雨在第四日清晨蓦然终止,缠绕着他的疾病也在这日清晨消散。阮海阔便继续上路。但是连续三日的大雨已经冲走了那座木桥,阮海阔无法按照病倒前的设想走到河流的对岸。他在木桥消失的地方站立良久,看着路在那滔滔的河流对岸如何伸入了群山。他无法走过去,于是便沿着河流走去。他觉得自己会遇上一座木桥的。

然而阮海阔行走了半日,虽然遇到几条延伸过来的路,可都在河边突然断去,然后又在河对岸伸展出来。他觉得自己永远难以踏上对岸的路。这个时候,一座残缺不全的庙宇开始出现。庙宇四周树木参天,阮海阔穿过杂草和乱石,走入了庙宇。

阮海阔置身于千疮百孔的庙宇之中,看到阳光从四周与顶端的裂口倾泻进来,形成无数杂乱无章的光柱。他那么站了一会以后,听到一个如钟声一样的声音:

“阮进武是你什么人?”

声音在庙宇里发出了嗡嗡的回音。阮海阔环顾四周,他的目光被光柱破坏,无法看到光柱之外。

“是我父亲。”阮海阔回答。

声音变成了河水流动似的笑声,然后又问:

“你身后的可是梅花剑?”

“是梅花剑。”

声音说:“二十年前阮进武手持梅花剑来到华山脚下……”声音突然中止,良久才继续道,“你离家已有多久了?”

阮海阔没有回答。

声音又问:“你为何离家?”

阮海阔说:“我在找青云道长。”

声音这次成为风吹树叶般的笑声,随后告诉阮海阔:

“我就是青云道长。”

胭脂女和黑针大侠委托之言此刻在阮海阔内心清晰响起。于是他说:

“胭脂女打听一个名叫刘天的人,不知这个人现在何处?”

青云道长沉吟片刻,然后才说:

“刘天七年前已去云南,不过现在他已走出云南,正往华山而去,参加十年一次的华山剑会。”

阮海阔在心里重复一遍后,又问:

“李东现在何处?黑针大侠向你打听。”

“李东七年前去了广西,他此刻也正往华山而去。”

母亲死前的声音此刻才在阮海阔内心浮现出来。当他准备询问十五年前的杀父仇人是谁时,青云道长却说:

“我只回答两个问题。”

然后阮海阔听到一道风声从庙宇里飘出,风声穿过无数树叶后销声匿迹了。他知道青云道长已经离去,但他还是站立了很久,然后才走出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