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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爆发了一场争吵,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了,把对方刺得越痛,就越过瘾越痛快,像一个将军成功地指挥了一次战役。宋旭升说:“你这样的女人,不但不值得我这样的男人珍惜,也不值得任何男人珍惜。”柳依依说:“我要你珍惜,你是乾隆皇帝?只有那些按摩院的女人才配让你珍惜。”宋旭升说:“你对我提那么高的要求,先要自己照照镜子,看一眼都觉得残酷,”说着手一指,“镜子就在那里。”柳依依说:“我不生宋家的人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年是谁求着我要我生的?”宋旭升说:“你要想想你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一天到晚怨怨怨的,我养家糊口了我还要听这个怨,我吃饱了撑得慌?”柳依依嚷着:“你对我有天大的意义,没有你就不能活!”宋旭升也嚷着:“吼狮,河东吼狮!哪个男人会去爱一头吼狮?”话说到这个分上,柳依依有绝望之感。没有性爱,没有亲情,也就是说,灵与肉都落了空,只能靠孩子来建立相互的意义。这是两个圆,相交的部分只剩下孩子了。离婚的念头又在她心中一闪,冲口说:“那还捏在一起干什么呢?”宋旭升说:“我说了要捏吗?”又说:“不捏你让琴琴跟我,我不想要琴琴跟后爹在一起,万一是条色狼呢?”柳依依说:“那我想要她跟后妈在一起!我很放心!”宋旭升摇着头说:“可惜琴琴是个女孩,是个男孩就好安排了。”

这时门响了,苏姨带着琴琴进来。琴琴在门口喊:“爸爸爸爸!”宋旭升马上住了嘴,柳依依也不再做声。琴琴进来发现气氛不对说:“爸爸,你今天怎么妈妈了?”宋旭升说:“没什么。”琴琴说:“妈妈,爸爸怎么你了?”柳依依说:“没什么呢。”上次吵架,琴琴隔在中间举着一本杂志当牌子举着说:“爸爸妈妈不要吵。”两人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不当着琴琴的面吵。琴琴牵了宋旭升到客厅去,柳依依倚在床上,胸口闷得厉害。“吼狮”,她想,我从前是这样的吗?女人得到了爱就是一只小鹿,失去了爱就是一头吼狮。再不吼几声,就憋死了。唉,宋旭升吵架的姿态跟以前不同了,往死里吵,看来他是不想维护这个家了。是不是外面那个女孩在逼他离婚?想到这里柳依依在心里阴阴一笑,猴子手里有西瓜摘吗?做你的春梦!看你有几年青春,我拖也要拖死你。

琴琴在客厅叫:“爸爸爸爸!我今天看见真的猪了,比你胖。”宋旭升哈哈笑说:“是白色的吗?”琴琴说:“是粉红色的,啰啰地叫,比你叫得像。你叫几声看哪个像一些。”宋旭升就啰啰叫了几声,琴琴说:“好像,正是这样叫的。爸爸你怎么叫得这么像?”宋旭升说:“爸爸小时候房子外面就是喂猪的地方。”琴琴说:“猪一身都是宝,你猜猪身上什么最有用?”宋旭升就猜猪肉可以吃,猪皮可以做鞋子,猪尾巴可以赶苍蝇,可都不对。宋旭升说:“猜不到了。”琴琴拧着他的耳朵唱《猪之歌》:“你的耳朵肥又大,忽扇忽扇不知我在骂你傻。”又说:“属猪的猪爸爸,告诉你了你还猜不到?”宋旭升又猜了几次,还是没猜着,说:“你哪里告诉我了?”琴琴高兴地拍手说:“猪爸爸,猪的名字最有用,可以骂人!”宋旭升也拍手说:“对对对,我怎么这么傻,不会脑筋急转弯呢?”琴琴说:“因为你属猪呀!”宋旭升拍手大笑说:“我琴琴怎么这么聪明呢?”琴琴又抱来一堆相册,坐在宋旭升身上说:“这里面都是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看完了再跟你说话。”宋旭升忽然叫起来:“快站开,爸爸要放屁了!”琴琴在宋旭升身上黏得更紧说:“爸爸,你好诚实的啊!”宋旭升抱着琴琴转了几圈,拼命亲她的脸说:“我崽,我崽,我的好崽!”

看到这个场景,柳依依想,不能离婚,离了婚琴琴太惨,童年的梦就破碎了。再说她又是娇养大的,早上吃牛奶,还是鲜奶,没吃完背了书包就出门,宋旭升端着半碗奶追到门口说:“好崽,好崽,喝完这点牛奶。”她生气说:“天天让我喝牛奶,像喝尿一样的!”头也不回就走了。这么一个娇娇女,怎么可能跟另一个男人生活?是的,琴琴是最重要的,是最最重要的,是最最最重要的。宋旭升不愿牺牲,琴琴不能牺牲,唯一能被牺牲掉的,就只能是自己了,否则所有的亲人都要作出牺牲。爸爸老了,妈妈也老了。唉,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吗?自己的一辈子就不是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