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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底房子装修好了,柳依依打电话告诉了妈妈。妈说:“那就把事情办了吧。”柳依依对宋旭升说:“我妈说那就把事情办了。”宋旭升说:“能不能简单点,搬过去就完了。我一想起那么复杂的程序,头就大了。”柳依依也想简单点,少当一天的焦点人物,可以省多少事啊。她跟妈妈商量,妈妈说:“我把女儿养这么大,喝杯酒都很过分吗?”柳依依说:“太麻烦了,妈。”妈妈说:“人活着就是个麻烦事,谁怕麻烦就不活了呢?”柳依依又打电话给秦一星,秦一星说:“你妈是对的,你不让他麻烦,他以为结个婚好容易,怎么会珍惜?仪式是用来认同你的价值,保护你的未来的。”柳依依说:“我要谁保护?是他贴着我要找我的,我还会怕他?”秦一星说:“依依,你是女人,女人今天可以骄傲并不意味着明天也可以骄傲。”柳依依想了想,叹口气说:“好吧。”又说:“到那天你别来,不然我忍不住老盯着你,心就散了。”

柳依依对宋旭升说:“婚礼要办呢,要办就办出个样子。”宋旭升叹气说:“到哪里去找那么多花车呢?至少得六台才像个车队吧?”柳依依说:“六台?谁结婚只六台车?丢不起那个脸。”又说:“郭经理有台车,电视台还有个姓秦的熟人有台车,其他十台,你去找,你以为结婚是那么轻松的事?”

过年之前完成了婚礼。颜福林给宋旭升找了十辆花车,总共十二辆车的一个车队,让柳依依觉得很有面子。婚礼的前两天,秦一星开车到证券营业部楼下,把柳依依叫了下来。天下着小雨,柳依依打着伞站在车旁,秦一星从车中伸出手来给了柳依依一包钱,说:“八千八。”又说:“后天我还是来看看你披婚纱的样子,吃饭我就不进去了。”柳依依捧着钱要哭了,说:“你看我真的就这么结婚了,我心里好苦啊!我跟你,五年,你想想,五年啊!”秦一星说:“都要做新娘子了,还哭?”柳依依说:“下了班你接我去宾馆吧!这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了。”秦一星说:“那好吗?你都要做新娘子了。”两人都不说话。柳依依看着伞上的水滴在车顶上,一滴,又一滴,水珠又从车顶滑下来,滴在秦一星手背上。柳依依盯着他搁在车窗上的手,多少年了,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手啊!她突然说:“那我上去了。”也不等他回答,把伞转了一下,水珠斜飞出去。她把伞斜下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转身走了。

婚礼那天,秦一星来了,他的车上坐着柳依依的几个同学,送到了酒店大门口。柳依依先到,披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大门口张望。宋旭升说:“上去吧。”把胳膊送过来。柳依依挽了他的胳膊,说:“不知同学都到了没有?”秦一星没有下车,把一只手伸到车外远远地朝柳依依隐隐挥了挥,柳依依把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抬了一下,很艰难地,又抬了一下,终于没抬起来,就垂下去了。上了楼,柳依依捧着鲜花和宋旭升并肩站在餐厅门口迎接客人,她看着从楼梯上来的人,希望有秦一星,又怕有秦一星,终于没看见他上来。十二点零八分,婚礼开始,当司仪要新郎把新娘抱上台,很多彩带朝柳依依飞过来。柳依依闭上眼想着,如果是秦一星抱着自己上去,会不会有不同的感觉?好不容易婚礼结束,客人散去。柳依依和宋旭升回到家里,两人在床上清点礼金。宋旭升说:“送得最多的是颜福林,八百八呢!我跟他其实也就是同学关系好点。”柳依依说:“八百八,他真的是个朋友呢。”宋旭升说:“要不我还是到他那里去试试,他答应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他想开发一种环保墙漆,正好是我饭碗里的菜。”

晚上来了一些同学,闹了很久,渐渐都散去了,最后苗小慧也走了。宋旭升收拾房子,柳依依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看宋旭升收拾得差不多了,柳依依说:“想出去透口气。”宋旭升双手撑着腰喘着气说:“你还不累?”又往睡房瞟一眼,“早点休息?”柳依依眼睛转向电视说:“散步是最好的休息。”

走到院子里,宋旭升捞住柳依依的手,攥紧了说:“从此我就不要到外面去吃盒饭了,这些年我吃下去的潲水油可能都有几桶了。真好,真好。”柳依依说:“那我就不必一个人散步了,这些年我一个人散步鞋都磨破了几双了。”宋旭升说:“你看我都快三十岁了,你也不那么小了,什么时候趁早把儿子生下来算了。”柳依依说:“谁那么傻?一结婚就生儿子!乡下脑袋!”宋旭升说:“苗小慧不是吗?她傻?”柳依依说:“她是儿子来了才结婚的。”宋旭升说:“陪我剃头去吧。”柳依依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几下说:“这个乡下脑袋硬是个乡下脑袋呢,到城里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乡下脑袋。别人都说去美发,他开口就是剃头,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