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2页)

“说这些没有用,你破坏生产已不是三天五天了,你把玉米都偷光了,全寨人吃啥?我放过了你,全寨的人都去偷,这生产谁做呢?”

玉凤跪在那里就是不起来,她要是被地宝真的押到队长那里去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脸面,她的家还有什么脸面,她的儿子还有什么脸面,她哥、她嫂、妈妈都会骂死她。说什么她都要争取让地宝放行。地宝不同意,她就不起来,天亮就天亮,不要脸就不要脸到底。

地宝在这个无赖的女人面前没有招数,又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摸,在夜深无人的玉米地里,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好交代。

地宝也耍起小聪明,哄玉凤:

“你也不要再跪了,你起来,我送你回去。”

玉凤听了这话,开始是心一热,马上觉得不对头,一起在战斗队战斗了那么久,哪个的心思不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是真心就别送了,让我一个人走。”

地宝不干,地宝不会做这等放虎归山的事,那样做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玉凤顺势又坐在地上,低着头。突然,她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地宝,只要你这次放过我,我就亲自去西风寨小姝处给你说亲,成全你和小姝。”

地宝无语了,玉凤说到了他的心窝里。春海死后不久,他就有了这种想法,但他说不出口。在玉凤面前他装不了正神。想小姝都快让他想疯了。这时,地宝反倒不敢正眼去看玉凤了,很难为情地站了一会儿,车转身回棚子了。

三奶奶看见玉凤的行为在她的再三制止下不仅得不到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一出门,四处都是眼睛在看着她,毒毒的快把这把老骨头燃烧起来了,她惹不起这小娼妇,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躲得远一些,到二娃家去了。

水上漂在玉凤回家不久的一次拆摞子时,一条腿被木头砸断了,幸好木摞子不高,离岸也近,才保全了一条命,医院住了几个月,好好的人就少了一条腿,成了一个残废人,水运局就把水上漂调回局部做一些跟水运无关的工作,时间一长就把他给淡忘了。

水上漂回到桃花寨也没人知道,像以前拆木摞子一样,到发工资时才有人想起他,他也只有到了领工资时才回到单位。在桃花寨,他天天拄着夹拐在寨子里转,夹拐拄在石板上发出凄惨的声音,再没有以前那么潇洒了。

玉凤连几个儿子都照顾不过来,水上漂回来以后,就让她更忙了,寨里的人以前都庆幸她找一个拿工资的人,大是大了点,可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就相当于寨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挣一年。现在人们又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总想不明白这么白白净净,苹果似的一个女人咋就找了这么一个草猴子,现在还断了一条腿,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玉凤认命,认缘。水上漂本就觉得玉凤嫁给他是赔了的,何况还有一个儿子也交给她了,如今又少了腿,事也做不了,守在家里成了半个废人,心里自然是感恩于玉凤,玉凤的啥话都成了他的最高指示,唯命是从,唯话是听,从不提反对意见。

自玉凤偷东西在寨里出名以后,玉凤就成了一个孤人。寨里的人都看不起她了,不理解这么好的人咋就手脚不干净起来,自从她偷东西以后,就不怎么出工了,挣的工分她看不起,大家就说这活路有啥做头,还不如去偷,寨里一下就偷风盛行,地里的玉米还未成熟,偷手们就偷去三四成,害得大家到年底分配就减少了好几成。

贫下中农不干了,他是守得住本分的人,别人偷他不偷,也不准家里人去偷,三姑有时掰玉米回家围腰里藏几个嫩玉米,他都会在家里骂好一阵子,硬是逼着三姑交到队里去,让三姑下不了台。阿秀也骂武生你这队长是咋当的,桃花寨都成小偷寨了,你还不晓得一样。武生看着阿秀:“小孃孃的事让我咋管?”

地宝和贫下中农找到武生,让武生开会,成立护粮队,专门收拾那些偷东西的人,这风再不刹,桃花寨就落花流水,一去不复返了。大家都让地宝负责此事,地宝整死不当,最后只能由贫下中农当了护粮队长,护粮队的队员每天多记三分工,收成以后,根据粮食被偷的情况,再奖励粮食。

贫下中农依然每天早上出工前泡一盅盅浓茶,在桃花寨街上穿行,很有味道,很熟练地用盖子敲一下盅盅,再刮一下茶叶子,嘬着嘴吹几下咂一口,然后出一口长气。现在他出长气以后就发布安民告示了:

“桃花寨的大人娃娃们,贫下中农给你们通报通报,队里现在成立了护粮队,本人是组长,每天晚上分小组进行巡护,一旦逮住,不仅在群众大会上作检讨,在寨子里游行,还会偷一惩二地在年底的分红中扣掉。请大家相互转告,自己管好自己,大人管好小孩。”话说到这里,他恰好走到玉凤的家门口,便喝一口茶,提高嗓门说:“特别是那些惯偷,该收敛了,不然是要砍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