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页)

正当天宝的一只脚踩在地上时,却传来女人惊呼呼的吼叫声,声音很有穿透力,把山谷都填得满满当当,把天宝眼前的月光摇得支离破碎。天宝一只还未落地的脚就悬在了空中,他听见熊被惊扰后陡地站起,慌慌张张地跑掉的声音,那一片刚倒下的玉米唰唰地抖动,月光随着那只黑物追光似的滑走。

“龟儿子阿姝。”

天宝边骂,边将悬在空中的脚踏在地上,把枪斜背在身上,逮住阿姝很有穿透力的声音,向她的棚子摸去。

阿姝本能地醒来吼一阵子后,这才沉沉地睡去,却被棚子的摇动惊醒,吓了一大跳,莫非老熊都吃到棚子边上来了,她正要吼叫,天宝已一屁股坐在了棚床的边沿上了。

阿姝又是本能地把铺盖往上一拉,死死地抱在胸前:“哪个鬼,要做啥子?”天宝七吁八喘地说道:“阿姝,是我。”阿姝不明白,那棚子本是地宝的,咋又变成老不收心的了呢?

“我已经叫上火下棚子,正向老熊摸去时,你就吼开了,坏了我的好事。所以,熊跑了,我才记起你在这个棚子。”说后,很是高兴地笑了两声。

阿姝这才把身子往里使劲地靠,由于棚床只按一个人量身定做,两个是平躺不下的。天宝就只好把枪横放在棚床上,挤挤巴巴地和阿姝挨在一起。他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阿姝这朵雍容华贵的花在正需要男人濡养之时却突然断绝了濡养的精液,花瓣飘逝得特别快,以前那丰盈流韵的味道早就荡然无存了。阿姝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天宝却依然那么焦渴难当,欲火熊熊,他开始去解阿姝的衣扣,解阿姝的腰带,阿姝很受用地出着粗气,等他做完这些事以后,正翻身上马时,阿姝又扯开嗓子长声呦呦地吼开了:

“喔嗬,呜哇,打啊……”

声音渐渐地小下去了,这是看棚子人进入梦乡的袅袅余音。

早上,天宝去地里查看时,发现熊在他走后又到地里光顾过,是阿姝的吼声吓走的。

地宝看见父亲扛着枪一无所获地回来。

“老熊昨晚没来?”

“来了,叫上火正接近时,背时的阿姝给诧了。”

地宝没有回话。

“今天你去给她说说,晚上不要再吼了,等我枪响。”

地宝点点头。

在桃花寨所有的看棚人之中,阿姝是唯一的女人。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则她是地主,寨里目前就她一个地主了,二则棚子就在官寨的附近,几步路一夜就可挣三分工,相当于白天的八分之三,这叫松活工,不挣白不挣。

官寨附近就两座棚子,小姝也想去看一座,阿姝不同意。她知道工分好挣,但小姝还未成婚,万一碰上不怀好意的人,小姝一生就毁了,宁可不挣几分工,也得保全小姝的安全,让她真的玉观音似的一尘不染。

只要到看棚的季节,人们才觉得阿姝的重要,特别是年轻人,晚上睡下就不知夜深的长短,一觉到天亮,根本不知道中途在关键时吼叫吓唬野物,早上到地里一查看才知道出了事。阿姝就成了他们的守夜人,总是在关键时候响起她那尖利的吼叫声,把夜晚都刺穿得千疮百孔,更不要说那些野物了。这一晚,阿姝的棚子里却静静的,没传出一声吼叫,听不到阿姝在这个季节独特的吼叫声,所有的人都觉得不习惯了,各自进棚后吼几嗓子便向阿姝所在棚子的地方望一眼,叹口气睡下了。

月亮没有昨晚的姣好,月光蒙蒙的有一层水雾搅和其中。天宝十分专注地抱着枪靠在棚柱边坐着,连棚床都没上,志在必得。

地宝已在棚床上躺下,没有听见阿姝的吼叫声,心里倒有几分不踏实,他胡思乱想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在棚子里他才感到了比白天好过的味道,虽然没有了寨里的人,却感到没有那么孤独,没有那么多怪罪、怨恨的眼睛望着他、盯着他。听到蝈蝈、野物们的鸣叫心里就不再那么空落了,看见萤火虫在夜空中明明灭灭地飞翔,眼里也不再那么绝望了。好些日子了,他都被这些难以说清的东西死死地缠住,连心都快被勒死了。他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了,可他也是没有办法,他打人,他骂人,他无所不用其极地整人,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和驱使,鬼使神差,身不由己。桃花寨所有的人恨他,咒他,他知道,连贫下中农都说他太凶、太黑、太狠,也恨他叫他们去批人斗人整人。以前为他提亲的人现在成了他的谣言散布者,恳求他们为他找亲都像怕传染一样唯恐躲之不及。村里的同龄人有的嫁了,有的娶了,他却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他想小姝,要不是小姝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