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不悟寻时暗销骨(第2/8页)



  浣碧待要再问,小贵子寻了个由头惶惶逃了出去。我怔怔坐下,手中的针直直扎进了手指,浣碧“哎呀”一声,忙取了白绢布来裹住,落下泪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我极力忍了泪道:“好!好——”话音未落,腹中急剧疼痛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强自镇定道:“去请温太医——”

  温实初侍奉我吃完安胎宁神的药物,槿汐为我盖上被子,道:“请问温大人,娘娘没有大碍吧?”

  温实初微蹙了眉头,道:“大碍是没有,只是我有几句话想问娘娘的意思。”

  我腹中依旧有隐约的疼痛,吃力点头:“本宫也有话问温大人。”

  槿汐掩身出去,我见浣碧目光恋恋,知道她也放心不下,便也留了她。温实初半是责备半是关切,道:“娘娘何故这样急痛攻心,以致动了胎气?”

  我半支着身子,直视着他,道:“今日有人告诉本宫娘家的事,大人日日能出宫,想必一清二楚。”

  他大急:“娘娘全知道了么?谁这样大胆!”

  我忽而笑了,“大人果然都知道了。即便本宫不问,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要本宫知道。”

  他道:“一则是皇上的嘱咐,二则微臣必须顾及娘娘能否承受。”

  我苍白一笑:“那么如今本宫已经知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他死死闭着嘴,我只是平静望着他。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我多盼望他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家中的人都好好的,平安喜乐。然而他道:“甄府已经一败涂地。”我的牙齿格格地发颤,他觑着我的神情,欲言又止。

  我死命道:“本宫没有事,你说。”

  他继续道:“一门爵位全无,大人与少夫人皆入大牢,老大人与老夫人也受牵连困居家中,与娘娘的情形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我的泪汩汩而下,“本宫有着身孕才受照拂,本宫的父母可有此待遇?”他无言,我又问:“那么致宁呢,他才不过一岁,是什么人在照顾?”

  他忧愁而无奈:“小公子亦随母在牢中。”我心疼不已,致宁,他还是个襁褓婴儿啊,怎能受得下这般苦楚。他将原委诉与我听,“管路告发甄大人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平乱后又多次居功自傲,意欲纠结薛大人、管大人、洛大人自成群党。”

  “首鼠两端?”我诧异又震惊,“何出此言?”

  “娘娘可还记得有位佳仪姑娘么?她便是人证。她道娘娘虽与华妃有嫌隙,可是甄大人为保自身荣华,曾蓄意接近汝南王,以作观望。”

  我大怒:“这样的话可不是‘莫须有’么?皇上难道也信。”

  温实初道:“大人当日与佳仪姑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她出首为证,不由人不信。”他踌躇片刻道:“观望还是小事。汝南王一事后皇上对这些功臣颇为介意,并不放手重用,惟有甄大人最得器重,却有这样的传言,汝南王的事过去没多久,因而皇上十分介怀,何况管大人与甄大人交好不是一日两日,几乎要结成亲家,又是同僚……”他没有说下去,我却知道,玄凌定是信了。

  他本就多疑,当日在水绿南薰殿会为着曹琴默一句话而疑心我与玄清。汝南王之事后他也一直未特别重用平汝南王时的功臣,对入宫的功臣之女也不刻意宠爱,只为了避免再蹈华妃之路。管路的告发句句犯在他的忌讳上,又有人证,他怎会不信。

  而佳仪,我当初只嘱咐嫂嫂和哥哥行烟花之计假意迷惑,只求汝南王一行人轻视哥哥放松警惕,却不曾安排到选择何种女子。佳仪我自未曾见过,只晓得有些像陵容,又晓得哥哥为她安排了善后,其中的曲折如何,我在宫中,自然是不得而知了。难道……佳仪又是谁安排下的,行此后着?

  我心中霎时冰凉而雪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是生生为别人做了一回螳螂了。何止是我、哥哥、连整个甄家都被人算计了进去!

  那么快,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我的失宠,家道的没落。

  温实初道:“娘娘也还罢了,终究没有受牵连,但娘娘也切勿意气用事。瑞嫔小主心气高傲、甚是出尘,为着家中父亲洛大人受冤入狱一事,自缢以死相争,表其清白。”

  我一惊,其实我与瑞嫔并无多少交情,她一向清高自许,不屑与众人相争、亦不与人交好,对谁都是淡淡的,恰如一朵水仙,风骨自然。我对她虽未来得及亲近,却是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