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睡起莞然成独笑(第3/6页)



  皇后笑容满面打断我道:“这倒不是资历不资历的话,不是人人在宫中熬成一把老骨头就能封妃的。莞贵嫔德行出众,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她款款向玄凌道:“只是贵嫔入宫不久是一说,且还没有子嗣啊。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极大的荣耀。”

  皇后见玄凌沉吟,又道:“不若先立为九嫔如何?”

  玄凌抛了一颗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响,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先立为昭仪吧。”

  我忙下跪谢恩,陵容满面皆是微笑,道:“姐姐大喜。”

  玄凌温言向陵容道:“怎知你没有喜呢?”他转首向皇后道:“进安嫔为从四品芬仪吧。”略沉吟,又道:“就择了日子和莞贵嫔同日晋封,也算是她们同喜吧。”

  第二日,皇后就择定了晋封的日子,二月十二。

  我陪着玄凌一道回仪元殿的书房,静静陪着他看折子。外头几丛细竹负着残雪轻吟,雪化声滴答作响,地上湿润的泥土化得有些泥泞,有些不堪。

  仿佛这人世间的有些真相,总是最不美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倒不如一切被掩盖了起来不被人知晓。

  玄凌看完一卷折子,忽然不悦道:“有臣子奏报玄济在狱中时时口出怨言,谓朕小人,以妻儿之命要挟于他。”

  我淡淡一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曾经是尊贵的亲王,一朝沦为阶下囚,难免口出怨言。”我转首问他:“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我瞬即了然。

  我点头道:“皇上打算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玄济是乱臣贼子,杀了也不可惜。”我话锋一转,又道:“可是皇上今日生气,只是为了玄济的怨言么?”

  他看着我,“嬛嬛,朕更在意天下攸攸之口。”

  果然。我舒缓了眉峰,温然道:“那么请皇上给玄济之子予泊一个虚爵吧。玄济怨恨皇上以他妻儿之命要挟,皇上却偏偏广施恩惠,不使孤妇幼子无依,也好使天下非议无有所出。”

  玄凌沉吟,“予泊还年幼……”然而他很快笑了,“朕就是喜欢他年幼。”

  次日上朝,玄凌就令玄济之子予泊继任为汝南王。当然予泊只有七岁,汝南王这一王爵,也不过是个虚头衔,得些俸禄度日罢了。

  槿汐颇有不解,道:“娘娘何故……”

  我打断她,颇有些感触道:“当日我失子失宠,宫里那么多人,除了敬妃眉庄,只有一个非亲非故的汝南王妃来看我。不管她是怀了什么心思来的,终究也算是雪中送炭。今朝我得意她失意,又听闻她成了庶人,带着幼子幼女境遇凄凉,我能帮也就帮一把吧。至少儿子有了王爵,日子也好过些。”

  槿汐默默点头,道:“娘娘是要报答当日滴水之恩。”

  我笑一笑,另一层心思却没有说出口来。华妃一生的所遇,更叫我伤感宫中情爱之凉薄艰辛。汝南王纵使跋扈嚣张,可是对于妻子儿女,却是可以不惜自身,舍出性命去维护的。我虽然不满于他,也是感佩的。

  册封的前一晚,我宿在仪元殿东室。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帘间透入落在织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烛火微朦的红光摇曳得萌生了几分暖意。

  我倚在玄凌怀中,香炉里龙涎香散发袅娜的白烟,如丝如缕,微扬着缓缓四散开去。

  玄凌寝衣的衣结松松散着,殿中和暖似三春明媚,也并不觉得冷。他将我搂在怀中,和言道:“棠梨宫已经修缮好,明日申时一刻(1)你册封完毕,便可依旧回棠梨宫去居住了。”

  我用手指散漫拨着他微青的下巴,笑:“也委屈了祺贵人,挤在欣姐姐那里,皇上要去看她也不方便。”

  他大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朕爱不爱看她而已。”他止了笑,握了我的肩膀,道:“朕想过了。棠梨宫还是给你一个人住。有次朕来看你,祺贵人也在一旁,当真是不痛快。”

  我淡淡笑着:“四郎的本意,是喜欢她才和臣妾一起住的,怎么又不让她住回来呢,只怕祺贵人要吃心。”

  玄凌的神气里带了几分诚挚,一字一字道:“以后棠梨宫只给你一个人住,春天的时候朕和你对着满院的海棠饮酒,看你在梨花满地中跳惊鸿舞,夏天的时候和你在太平行宫赏荷花。”

  我心中触动,眼中含情,亦含了笑,缓缓接口道:“秋天和四郎一起酿桂子酒,冬日里一起看飞雪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