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火蔓(第4/5页)



  佩儿笑嘻嘻道:娘娘就爱取笑奴婢们。

  我与她们说笑了一回,觉得冷得受不住,方打了帘子进了暖阁,小连子却一溜小跑进来,我见他神色有异,知是有事要说,便唤了他进来。小连子道:奴才这几日留心着,似乎总有人在外头窥视我们。

  我一惊,皱眉道:你看仔细了?

  是。他答:奴才有两回瞧得不太真切,有两回却看清了,装着是在永巷里打扫的,扎扎实实是窝在墙根下听壁角呢。

  我心下烦恶,也知道事关重大,遂问,看清是谁了没有?哪个宫里的?

  他眉间隐有愤色,道:是慕容选侍处的近身内监。他道:似乎还随身带有火石一类,意图不轨。只是宫中守卫森严,他还未曾得手。娘娘是否要让奴才擒了他去见皇上?

  我的护甲用力扣在手炉上有金属相击的刺耳声,竟敢窥视我宫中情景。须臾却笑了,道:别理会,只要私下小心他的举动即可。不许打草惊蛇。

  小连子虽不解,却也唯唯应了告退。

  眉庄连日来为了玄凌并未重惩慕容世兰一事大为光火,又听闻襄贵嫔进言杀慕容氏反被斥责,越发的终日闷闷不乐。我瞅了个雪消日晴的好日子,特意请了眉庄来我宫里下棋散心。

  眉庄支着手歪在椅上,懒懒地落了一颗黑子,发觉错了,便要悔棋,我哪里肯。她一推棋盘,道:罢了,罢了,眼见我是要输了,不玩了。

  我忙道:这算什么,悔棋不成就耍赖,半点大家子的气度也没有了,尽学足了那起小家子气。来来来再下一局。

  眉庄拨弄着金架子上的白羽鹦哥,道:我心里烦着呢,再下十局也是个输。

  我慢慢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摆开了架势,道:我晓得你烦什么,可惜机会还未到,总得寻一个大错处才好了断了她。人家毕竟得宠那么些年,要死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眉庄咬一咬唇,道:你哪里晓得我心里的恨——

  我打断她,平静道:我只会比你更恨。我腹中掉下的,是我的亲骨肉。

  眉庄默默,重又回到棋盘前坐下。

  天色渐渐晚了,我只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絮絮说着新进的四位贵人谁更得宠些,由着小允子带人进来一盏盏点着了烛火。

  我问:祺贵人呢?

  槿汐答:娘娘忘了,前儿刘慎嫔宫里就来说,请祺贵人今日听戏去了。

  我唔一声,道:雪才化,她晚上回来怕瞧不见路滑,你在她殿门口多多点上灯笼。

  槿汐答应了出去,我见小连子走在最后,示意他留下,他道:来了,在西墙根下。

  眉庄见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不觉疑惑。我让小连子出去,向眉庄轻笑道:姐姐想看慕容世兰怎么死么?

  我微微一笑,端起烛台拉了她向寝殿里进去。我的寝殿隔墙就是祺贵人殿阁的暖阁,此时她不在,想必也是无人。我顺势将烛台扔在殿角的木桌下,火苗嗖一下窜了起来。

  眉庄大骇,惊道:你要做什么?

  我徐徐道:姐姐别慌,也别出声。我打开窗,冷风呼呼直灌进来。风势越大,火势越大。我忙拉了她出去,依旧如常坐在西暖阁里下棋。

  眉庄惊魂未定,我估算着火烧得要被人发现还需一点时间,拣要紧的告诉了她。眉庄释然微笑,松开衣卷落出翩然大袖,静静道: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全套,我可不想她再有生路可逃。

  她遽然起身,奔向内殿,我知道不好,急忙奔进去,床帏、衣柜俱乐已烧着,眉庄宽广的衣袖已然着火,我脑中轰然一响,举了盆水便扑了上去。

  眉庄宁和一笑,声音清碎如冰,道:我可不想死。骤然大声呼救。

  玄凌匆匆赶来时,棠梨宫的后殿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乌黑的梁宇和水泼的痕迹,狼狈不堪。

  我浑身是水,冻得瑟瑟发抖,勉强裹了一条被子取暖,眉庄亦是。玄凌合身冲了进来,将我裹进他的明黄玄狐大氅里,抱着我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又冷又惊,骤然被他抱在怀里安抚,心里冒出一阵即将大功告成的凛冽快意,嘴上却呜呜咽咽哭了出来,唤:皇上……

  他急急忙忙看我,没有事吧?

  我用力摇了摇头,满脸是泪,指了指旁边的眉庄道:皇上,眉姐姐她——我复又哭了起来。温实初正半跪在眉庄面前为她包扎手臂的烧伤,玄凌放开我向眉庄道:婕妤,你的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