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六章(第6/8页)

“我们去看看。”赛里木戴上帽子,脸也没顾上洗就走了出去。

三个人走到了尼牙孜的家门前,那里已经围拢了几个早起的人,但是,在发现赛里木一行人到来以前,从那里传来的围观的人的反应却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征兆,相反,赛里木听到的是一阵一阵的笑声。

“笑什么?”库图库扎尔恶狠狠地喝道。

“别走嘛,”赛里木叫住被库图库扎尔的吆喝所驱逐、准备离去的人,“一起看看吧,你们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发表嘛。”

人们给赛里木让开了地方。赛里木走过去,先看到尼牙孜家门前的杨树上高高吊着一只死乌鸦,乌鸦的爪子卷曲着,翅膀垂了下来,十分难看,乌鸦下面,杨树杆上贴着一张纸头,上面是歪歪斜斜的维文字母。耐心地辨认一下,如果能把拼缀的错误改过来,把漏掉的字母补上,可以看出上面写的是:

这只乌鸦,是一个偷儿,又是一个长舌者,一个到处拉稀屎的家伙指诽谤者。。他到处乱嘎嘎,凭空造谣,诬陷好人,屡教不改,民愤极大,特处以死刑,并警告其同类,如果继续为非作歹,信口雌黄,也将遭到可耻的下场。

最后是用俄文署的名——廖尼卡。

说实在的,如果身旁没有他们这两个人,赛里木看后也会笑起来的。

“您看见了吧?书记!这是怎样的污辱呀!竟把死乌鸦挂在我的门前!难道我是一只乌鸦吗……”尼牙孜说。

库图库扎尔嫌他说得不伦不类,把话抢了过去:“这是露骨的企图谋杀,是猖狂的恫吓,现在,尼扎洪的生命安全受到严重的威胁……”

“是的是的,我受到极大的威胁,我请求派民兵给我站岗!我的老婆比我年轻得多,她才三十多岁!我还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才一岁!我不能死啊……”

“廖尼卡为什么要搞这个呢?您们两个有什么冲突吗?他对您有什么仇恨吗?”赛里木问。

“我们……这个,没有什么,只是那天在水磨房,我说了伊力哈穆……”

“关键还在伊力哈穆身上。” 库图库扎尔强调说。

“噢,那天在水磨房,您们为了伊力哈穆的什么事情而互相争吵呢?是不是争吵了?”

“这个……我们没有争吵……”

“没有争吵,没有争吵,你们互相抓住衣领,几乎动手打了起来!”一声响亮的插话从背后传来,是热依穆的老伴再娜甫,她说:

“尼扎洪那天在水磨房说伊力哈穆给社员卖死羊肉,艾来白来,骂了一通,廖尼卡不让他胡说,他们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伊力哈穆卖死羊肉?”赛里木问。其实,这个情况他已经有所耳闻了。

“哇呀,最近到处都在说这个事情呢?真不知道是哪个喂狗的死家伙编造出来的下流谣言!”再娜甫愤慨地说。

“好了,好了。” 库图库扎尔挥了挥手,“现在的问题是尼扎洪的安全……”

“是的是的,晚上谁来给我站岗呢?”

赛里木默默地把尼牙孜打量了一下,这个红肿的眼皮上粘满了眼屎,包脚布从破皮靴的腰子上耷拉到了地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又要干什么呢?

“你把它拿下来吧,”赛里木指着死乌鸦,对尼牙孜说,“您的安全,我保护。需要的话,我来给您站岗。”然后他转问库图库扎尔:“其余的情况,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吧。”

晚上,库图库扎尔在支部会上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声色俱厉地要求立即对廖尼卡的图谋杀人的罪行采取严厉的措施。他说:

“如果在这个问题上犹豫软弱,那就是包庇阶级敌人,包庇修正主义。”

“那尼牙孜说伊力哈穆卖死羊肉又是怎么回事呢?”赛里木问。

“群众反映嘛!群众的意见嘛!反正风不吹树枝就不会摇,总是或多或少有一些根据的嘛!人人都在说嘛!大家都在讲嘛!又不是尼牙孜的新发明……”

“不, 不是尼牙孜发明的,它是您,库图库扎尔同志亲自制造出来的谎话!”

一声冷静的、清晰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来的是伊力哈穆,面色红润,在养病期间长得胖一些了的伊力哈穆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会场上了。

会议一时中断了,大家纷纷向伊力哈穆问好。“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人们七嘴八舌地问。

“我早晨就到了庄子。”伊力哈穆说,“我沿着那条土路回来的,甚至在新生活大队我岳父那里我也听到了卖死羊肉的谣言,传得真快呀!我已经一家一家地打听了,调查了,亚森大伯家,阿西穆大伯家,我都去了。原来,这个低级的谣言出自咱们的库图库扎尔同志的口……库图库扎尔同志!对我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不摆出来大家一起谈呢?您这算是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