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九章(第6/9页)

这时,阿西穆走了过来。问道:

“西瓜还是甜瓜?”

穆萨眼一眯,唱起了他最喜爱的小曲:

姐姐好哇还是妹妹好?

哪个可心哪个好。

西瓜好还是甜瓜好?

哪个可口哪个甜!

他喊道:“管它西瓜还是甜瓜,只要好吃又漂亮,多给我拿几个来!”

阿西穆摘瓜去了,穆萨对库图库扎尔说:

“您太累了!看看您的脸色!人不是机器啊,机器还要上油、保养呢!您上山吧,到夏牧场去吧,现在山上又凉快,又吃的好。哈萨克帐篷里一住,天天都是酥油、抓肉和马奶子,嘿依,等您下山,保管壮得赛过……”

穆萨本来打算说壮得胜过种公牛,但话到唇边又想起这样说书记未免太粗鲁,又咽了回去,结果,没找到更合适的比喻,实际上,看看库图库扎尔那副胖得连脖子都转动不灵的样子,不是活像一头种公牛吗?

阿西穆先后抱来了三个甜瓜,两个西瓜。穆萨吃瓜吃得非常之快,特别是吃西瓜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好像是喝汤一样,吐噜吐噜,他能够把吞食瓜肉和排除瓜籽的动作结合在一起,与其说他是在吃瓜不如说是在吸瓜吮瓜吞瓜塞瓜灭瓜,他在把瓜肉咽下去的同时把瓜籽从嘴角自动喷射出来,无需乎停下吞咽瓜汁瓜肉来吐籽。这也算是一种绝技,两三分钟就把两个西瓜消灭得无影无踪。他夸奖着阿西穆的瓜种得好,并且一再建议库图库扎尔也吃两块。

“您也吃点西瓜吧!清清火,对您是有好处的。”

库图库扎尔摆摆手,“一点也不想吃。”他声明说。

“我看您这个脾胃,最好是喝一点啤渥。”麦素木说。

啤渥,就是啤酒,伊犁人(包括汉族),都按原文发音称之为啤渥。据说此种啤渥发源于俄罗斯,本地的俄罗斯人有用土法酿造啤渥的习惯,并在伊宁市区维吾尔人中得到了推广。啤渥的制作是先熬麦麸水(有大麦就更好),过滤以后加上啤酒花、砂糖和蜂蜜,灌在瓶子里。瓶口用一枚大橡皮塞塞住,常常还用木板把橡皮塞砸紧,让它完全不透空气,然后放在日光下曝晒,使之增温发酵,根据经验,掌握火候,饮用前用冰块或者冷水冰一下就行了。这种啤渥的味道与关内销售的啤酒不太相似,含有很多的二氧化碳,喝起来很畅快。但因放有蜂蜜、砂糖,比较甜一些,还略带酵母的酸味。许多喝惯了本地土造啤渥的伊犁人,倒不见得多么欣赏那些名牌的瓶装啤酒呢。

其实,在俄罗斯本国将这种饮料称作格瓦斯,为什么到了伊犁这边成了“啤酒”了?待考。

库图库扎尔是非常喜欢喝啤渥的,他还自己试着酿过几次,都没有成功——不是变成了醋就是淡而无味。好在廖尼卡的父亲马尔科夫是酿啤渥的老手,每年暮春,库图库扎尔就预付一些钱给他(不然,这个唯利是图的老家伙是从不讲面子的),然后,整个夏天,马尔科夫负责供应库图库扎尔的饮用。但是,马尔科夫已经走了。库图库扎尔提起他的名字的时候,是很有些怅惘的。

“您想喝啤渥吗?那可太容易了。我们的科长家里就有。”穆萨说。

“您有?”库图库扎尔疑问地看着麦素木。

“是我老婆搞的。”麦素木垂下了头。

“唔。”库图库扎尔将信将疑。

见到库图库扎尔的反应并不热烈,穆萨喊叫起来:“帕维吾尔语表示惊叹的语气词。!他家的啤渥真是天下第一,比马尔科夫酿得好多了,清凉、香甜、开胃、有劲儿,那不是啤渥,那简直是高射炮!一打开瓶塞,‘砰’地一声,泡沫直打到七层高天至少是房顶上……您喝上一杯,保险每一个毛孔都舒畅!”

“是这样吗?” 库图库扎尔感兴趣一些了。

“队长说得太过分了。”麦素木不慌不忙地、自谦地说,“她是乌兹别克人,做啤渥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

“现在有吗?” 库图库扎尔睁大了眼睛。

“有,现成的。”

库图库扎尔的脸上显出了兴奋的表情。

“科长,”穆萨亲切地拍着麦素木的肩膀,“晚饭以后,你骑我的马回一趟家,把啤渥拿来,多拿一些,有多少拿多少!晚上,我们和书记找一个地方小坐一下……肉,我来安排。您的意向如何?我的书记?”

“我……”库图库扎尔转了一下脑筋,他很想在“百忙”中消遣一下,品尝一下被穆萨如此吹嘘的科长夫人的手艺。但是,他又不愿意这样快就和麦素木“小坐”在一起。他冷冷地说:

“我晚上,我怕不一定有时间,我还要……”

麦素木没有等库图库扎尔的话说完,他笑了一笑,对穆萨说:

“我把啤渥拿来。您二位一起小坐吧。请原谅,晚间我还有些小事,恕不奉陪了。”说完,他似有似无地向穆萨使了一个眼色,站起身来,从葫芦架下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