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8页)

胃口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却只能离开,三个人都有点怅然若失。柏青道,我们吃不吃无所谓,你不必这么凶是不是。女人见到柏青手中的酒,相信他们哥几个是真来吃饭的,这才语调平缓道,这位先生,你真是有所不知,这扇门便是千人喊万人喊给喊坏的,你知道中国人这个毛病,不吃,把门喊开也过过瘾。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最想要的要不到,剩下的也只能是随便。三个人重新回到车上,洪泽叹道,咱们这个城市就是以吃出名的,以前我们走遍大街小巷,没有吃不着的东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天却是这么寸,居然走到门口了给人堵出来,可见人走霉运的时候也是有门有路的黑。呼延鹏和柏青都没有接他的话,闷闷地开了一会儿车,找了一家人人都喊贵的饭馆,包了一间房。

其实呼延鹏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没跟洪泽商量便去找戴晓明,力荐洪泽是一个有能力有胆略的人。戴晓明神情淡淡的,他说你要是还没跟他提就干脆别提这件事,你也知道,部队下来的那个副社长我还拿他不知怎么办呢,洪泽下来又得进社委会,同样也是一道难题,让我太为难了你知道不知道?再说了,像洪泽这样一个人,我就不知道拿他能派什么用场。

戴晓明又说,不过呼延鹏你这个人还是真厚道,你就不怕洪泽来了堵了你的路吗?呼延鹏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对当官也不感兴趣。戴晓明笑了笑,拍拍呼延鹏的肩膀走掉了。

柏青的老丈人也是一样,柏青为洪泽的事跟老丈人求情,老丈人说本来这件事于情于理于关系,我们晚报都应该接着他,可是他毕竟不是一般的记者编辑,就算他肯屈尊当部门主任,也要社委会通过,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可是他在上面的时候表现得面目可憎,有一次我们登了一篇稍微出格一点的文章,写了两次检讨都过不了他那关。所以他要来恐怕是很难通过,还会被大伙提到桌面上奚落一顿,我想这种结果也是你最不想见到的。

柏青无言以对。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尽管柏青点了许多好菜,鱼点了东星斑,还点了新鲜的象拔蚌刺身焖烧两吃,又有美酒相伴,三个人却都没有什么胃口,喝了点酒之后,呼延鹏和柏青的情绪似乎比洪泽还要低落。

第二天,洪泽在部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干部假,他决定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再决定今后怎么办。

干部假的头两天,洪泽先是昏睡,睡够了就到书城走了一下,老实说也没有什么心思,心想,何去何从的问题都没想清楚,又该买哪类书做些准备工作呢?他空着手走出书城,心里突然有一种过去不曾发生过的失落,倒不是仕途无望这件事,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爱好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是他真正牵挂的。至少呼延鹏还喜欢费玉清吧,柏青也常说爱名牌就是爱自己。而他除了钻营之道竟是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没有女朋友,也很少回家探视父母,还骂《常回家看看》是迄今为止最为恶俗的歌曲。一个星期的假期于他来说不是太短而是太长了,在这之前他怎么会那么忙呢?难道他过去的繁忙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吗?那些事务性的工作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他每天都看红头文件,想的都是一些决策性的大问题,他对本地的宣传工作是有整体规划的。但现在看起来这全都是白日梦。

站在书城的门口发了一阵子呆,洪泽便决定回家去看一下父母,人都是这样,尤其是男人,只有遍体鳞伤意志重挫了,才会想到最后的退路。洪泽在街边的水果档买了一些时令水果,回到家中,父母亲见他回来当然都很高兴,他也觉得家的好处是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舔伤口,于是便把自己的烦恼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父母亲既是过来人,又都相当的理智、稳重,他们说你打算怎么办?洪泽说既然是上不去下不来,不如辞职下海另谋高就。父母亲劝他还是忍一忍再说,负气做出来的决定通常都不够周全。

傍晚,父母亲坚持要一块到外面去吃饭,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比较反常的举动。原来他们的意思是一直听说洪泽三叔公的小儿子做餐饮行业做得风生水起,便想去探探虚实,也算是洪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果然,给这个家伙打过去电话,他那边声如洪钟,他说马上过来,我找一间包房等你们。

饭店的装潢很豪气,三叔公的小儿子介绍说这样规模的饭店他已经开了七家,本地四家,另两家在北京,上海刚开张了一间新店。

三叔公的小儿子给洪泽一家人点好菜,要好酒,说你们先慢慢吃着,他说他在隔壁招呼一桌画家,为的是将来布置他已经快建好的高级会所,也就是报纸上热炒的凯旋会,说白了就是富人俱乐部。他说,这些人都他妈的挺能喝,喝好了出手的画就变成了老友价,所以我得两头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