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7页)
本来他寄希望于杜党生,但她显然也有难言之隐。霍朗民权衡再三,觉得自己一个人是根本没有办法站出来抗争的。
可他为什么会被人盯上呢?他想,唯一的理由是他知道得太多了,许多部门的问题将在调查处汇拢,这样他就变成了最大的隐患。何况他还有查处名表案的光荣历史,保不准会不会把事情的真相捅出来去邀功请赏。在那些人眼里就这么回事,他只比会计科长更危险。
就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霍朗民的脑袋已经开了锅,但他想不出他们在地铁里能干什么?这里人来人往,干什么能下得了手呢?或许他在被人跟踪,于是他决定不去父母家了,省得连累他们,他只坐两站就下来,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跟踪了。
列车呼啸着进站了,霍朗民向前走去,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列车驾驶员的面孔和车头上印着的红漆车号,是四位数的。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耳边生风,身后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涌来,几只大手在他的背上猛击,假如他毫无提防,早已飞向车头,成为不慎失足跌落地铁轨道的游人,沦为轮下之鬼。幸亏他相当警觉,在最危急的时刻一屁股坐在地上,人们惊叫着抱怨着压倒在他身上,他没有了呼吸,骨头咔咔作响,但他知道暂时躲过了一场大难。
他离开地铁时,雷子早已不见了。
他去医院的急诊室拍了片子,有两根肋骨断了,医生说虽然不用开刀,但仍要复位,卧床休息。他犹豫了好长时间回不回家,在自己家的附近观察了好长时间才回到家去。
天已经黑了,他不敢开灯,这时黑暗好像更能带给他安全。他想,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而且他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会计科长的死亡现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光身电线、睡衣、烧黑的手臂、安详的面容,自杀?他杀?然后是雷子的脸,他无神的眼睛,冷酷的神情,接着是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他看到自己凌空而起,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已贴在地铁列车巨大的车头上,一同向前驶去,鲜血和脑浆一路飞溅,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上午十点多钟,霍朗民敲开了省城反贪局长家的门,早在半年之前,他已经通过若干渠道了解了这个人的简历和品行,家庭住址自然不在话下。正好是星期天,局长也刚起来不久,他接待了站立不住的霍朗民,但是霍朗民没有坐下,没有喝水,也没有说什么,他带着反贪局长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他打开泥水交加的桑塔纳轿车的后盖,连反贪局长都震惊了,整个后备箱里全部是钱。通常我们看到的密码箱里的钱,相比之下微不足道,要知道轿车的后备箱里是可以塞下人的,有多少钱可想而知。
是的,霍朗民的确收过钱,他不敢不收,但也一分都不敢花,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钱就是他的命。
对于莫眉来说,乐极生悲简直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句咒语。
她搬离了锦绣苑林,创下了入住时间最短的记录。那天,她坐在大众搬屋公司巨大的卡车上,还是她来时的那些东西,意大利沙发、三角钢琴什么的连同房子让给了新主人。她坐在自己的旧箱子上,看着锦绣苑林越来越小,最后浓缩成了一个大盆景,她知道在她有限的岁月里,再也不会出现这梦境般的辉煌了。
幸亏有大黄和彭树陪伴在她的身边。
彭树也是两鬓斑白,与热恋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有几分天然的承受力,他伸手搂住莫眉的肩膀:“不如你先搬到我家去吧。”
“不!”他的提议被莫眉坚决地拒绝了,“亿亿会来找我的,找不到我她会着急。”
“莫眉,亿亿出事以后你还没有哭过,你还是哭出来吧。”彭树恳求地说道。
莫眉还是没哭,反而自信地说道:“她会回来的,那间小屋是她的家。”
彭树无计可施,他只好搂紧莫眉。
一周前,亿亿和卓童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丧生。
最令莫眉无法接受的是,那天她跟亿亿大吵了一架,而亿亿是带着情绪开车走的,不久就传来了噩耗。莫眉根本没办法相信这个现实,同时又深信不疑是自己亲手害了女儿。
随着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矛盾也越来越多,这似乎是生活中的一条铁律。没钱可以考验人的意志,有钱却能考验人的品行。莫眉一向认为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又是在文艺圈中混过的老将,可谓阅历多多,但她其实并没有过过一夜成名,一天暴富的日子,空有年纪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她在现实生活中仍旧是个小学生。
一天,她无比烦恼地说:“亿亿,你的见报率实在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