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第2/3页)

同车到达的旅客很快就在广场的人群中消失了,出口处又变得冷清起来。忙于拉客的妇女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们嗑着瓜子,静候下一班列车的抵达。而那位前来接站的漂亮小姐仍然没有从厕所里出来。

“怎么这么慢?”王德彪不安地看着我,“她去厕所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别说撒尿,生个孩子的时间都有了……”

王德彪从黄鱼车上抱起一大摞广告单,准备到候车室去分发。他嘱咐我在栏杆边等着,假如有旅客下车,而我又闲得无聊,也可以帮他发一发广告。他向我详细描述了一番这位小姐的特征:身高一米七十左右,白色的高领毛衣,墨绿色的灯芯绒背带裤,披肩发,皮肤白皙。至于脸型,他认为与广告画的半裸女郎十分相似,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旅客又来了两批。公共厕所的门前排起了长队。我看见一个提着雅妮丝纸袋的少女急得直跺脚。

我凝望着保健品广告单上的那位漂亮少女。她恍惚迷离的笑容令人不可捉摸,但依然给人以吞食、咀嚼的诱惑。她的肤色娇嫩朱唇微启,长长的红指甲划过大腿内侧,三角内裤隐隐透出深黑色的体毛;她的另一只手搭在左肩,正准备解开丝质背心的帛带,双乳之间暗沟由于光线的作用被夸大了……而她的眼睛是清澈的,显示未谙世事少女的纯洁。这使我想起了妻子、我以前的几个女友、我所见过的数不清的美丽少女,她们的装扮、神态、语言都是可置换的……

我很早就有了一种预感,速加派来接站的公关小姐再也不会出现了。“她说不定根本没有去厕所,而是通过厕所边的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溜之大吉……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王德彪呆呆地望着我,打开了黄鱼车上的链条锁。

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去厕所里勘察一番。这时,广场四周建筑场上的霓虹灯已经亮了。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不久之后,王德彪就被两名身材健硕的中年妇女反剪双手从厕所里押了出来。幸好巡警已经下班,她们在解押王德彪的同时还得照顾自己的裤子,这就使得王德彪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

“你打算怎么办?”王德彪满脸沮丧地走到我的跟前,“你有没有速老板家的地址?”

我告诉他,地址倒是有一个,不过它是速加在幼儿师范任职时的单人宿舍,既然他现在成了老板,恐怕早就不在那儿住了。

王德彪也认为事到如今,也只有去那儿碰碰运气了,“假如找不到速老板也不要紧,你今晚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3

在幼儿师范的那条幽深的林荫道上,我们远远就看见速加原先居住的宿舍窗口亮着灯光,灯光照亮楼下堆放的木材和大理石板,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正坐在木材堆上抽烟。

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年轻女人替我们开了门。她一见我们就笑了,而且摇了摇头,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失望。“你们到底还是找来了……”她笑着说。王德彪一脸尴尬,不断地搓着双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用这样的方式向我暗示了女人的身份:“既然你们重新接上了头,我就告辞了。”

房子已经重新装修过了。油漆和涂料刺鼻的气味隐约可闻。在速加原先搁书桌的窗前放上了一架钢琴,一大束蓬松的玫瑰占据了窗台的一角。这就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房间里馥郁的香气是从那儿弥散出来的。闭合的绒布窗帘和棕褐色的护墙板使房间看上去比原先小了一些,我无法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的那片池塘、树丛、草地和石桌。

“这是速加的一个疏忽,”女人让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然后拢了拢头发,“假如他事先告诉我你知道这个地址,你们就找不到我了。”

她显得十分坦率,而这种坦率中夹了一层肆无忌惮的愤忿。她说速加昨晚打电话约她见面,让她去车站接个人。“我问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说是个男的,而且刚刚离了婚。然后他给了我两万块钱。”

“他干吗给你这么多钱?”

“他想让我陪你睡觉。”女人说,“你不要吃惊,这是他向客人表示慷慨的常用伎俩,何况,我干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还说,速老板在三天前就知道我要来这儿,而他正忙于处理一件紧急的事务而脱不开身,因此,他已经往上海拍了加急电报,让我暂缓行期。“可万一他来了,我不想让他无人照料。”

“他的公司出了什么事?”

“这属于商业机密。”她诡谲地朝我笑了笑。

“那么,速加怎么会知道我刚刚离了婚?”

“这大概又是一则没有答案的谜语。”

“速加经常给你猜谜语吗?”

“那当然,”女人的神色明显兴奋起来,“我们是在一家夜总会跳舞时认识的,他一连给我出了三道谜语,我都毫不费力地猜了出来。第二天一早他就打来了电话,通知我去他的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