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谈话 第十七章(第3/4页)

咪咪方:你也?

老王:我也——我也不知道。减少,大量减少。房事勤说,一次等于一万次,一辈子的数一次都交代了。我们赢了说,这可不行,每回都成酥泥了。我说,老了不求人了。有一次我射猛了,早上照镜子脸都是黑的,厚了一层,毛细血管都爆了,开梅花。去美容店磨皮。晚上在酒吧碰见一女士,说,咱们上午就在一起,我躺你旁边床上。

一则社会流言说,谁谁废了,谁谁废了。叔平气得肝儿疼。我正在看某人回忆录,他老师批语,你想成为一棵白菜,对吗。我改了一下对叔平说,他想成为一棵烟屁看这意思。

咪咪方:你。

老王:我倒是什么也不耽误。几年之后一次偶饭同桌坐着一个戴眼镜面透红晕的年轻人,他是学科学的,弃了本专,剃了头,强身,习武,持全斋,遍访各大丛林,相信采气。他没有跟我说,跟别人说,要练一些神通,现身说法才会济世。他有社会抱负,有梦想。看见他我就想起方言。他们脸上都有令人心惊的纯洁貌似平和的神态。回到家里我对着墙念叨:你要是平和你就不要涉神通。你要是平和你就不要钻庙。又是一个正道执。我执好消,人执难消。几大教门枉度了多少灵秀之辈。

一个唱歌的女孩子也懂得,前人音尘绝,后人晕后人。什么叫都是真的,真的也是望山跑死马画三五妙手在天陲,写写小说罢了。一个唱歌的女孩子也懂得,他们几个都是人,独行人,在宇宙星光下如你我一样。何况二手,三手,百手之后的木歹憨掬鹅懔得色荒腔拌清挣拔装逼举凡高门大殿松柏铜炉一路滴拉腥腥点点,无外嚼牙张致作怪。干完事儿就走了。说得巧而已。他要是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唬你个钻牛角尖的。

他要你站起来你偏跪下去,还说这是瑜伽姿势直通囱顶——你要是趴着你永远不见天颜。我对着墙说。

方言不在多年,我在舞厅看见一个练花样游泳的女孩伸开两条粉腿在地下鹅颈宛转。一个唱歌的女孩子在跳自己的一生,穿着白色的水晶一样的短裤。我跟着她看,冻在一个大冰块里望天梯。唱歌的女孩走过来对我说,尾随不是开悟的办法。我得了这句话,却不知对谁说。

方言给我发短信:你不自信,永远不自信,因为你五千年来是奴才。上了天也要寻一个奴才的位置。

方言给我发短信:你不敢说自己好,永远不敢把自己想得好,因为你把标准交到别人手里。每回你都是吓死的。

他给我发短信:你想当女的,因为你是精神妓女,没人奸你就没思想。

他给我发短信:二十岁时你是小井里的井底之蛙,三十岁时你是大井里的井底之蛙。四十岁时发大水,你游上来,但是你是白内障。

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奚落,给他回了个短信: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发来更汹涌的短信:你从来就是个吃软饭的,只不过你软饭硬吃,所以你瞧不起那些软的人。你只是不老实。小人儿也比你诚实一点。你吸干了你爸的血,你妈的血,你老婆的血,你朋友的血,你女儿的血,你才有今天。你吸足了中国的血,想吸美国的血——没吸动;吸上帝的血——没吸动;所以你现在有点贫血。

我回短信:是白玉雕吗。

他回短信:是白发黄,白发狂,白发忙,白发吱呀,无限细量在咱开,张旺的脸,从那里到这里要翻译,要单纯,你要整整齐一条鱼,你要开锅珠兰的思想来了跟你的处境镁光系。

我回短信:喜刷刷喜刷刷。

他回短信:你是看着那傻逼高而副吗。

我回:是。

他:那三棵树杈,铁皮瓦,歪风扯旗子。

我:傻逼楼,横逼趴,三叉几。

他:你那儿枝丫发芽了吗。

我:长豆豆。

他:他冲你笑了。

我:眉开眼笑。

他:无限伸展在米黄。

我:星星点灯。

他:我这里绿色正在生成。

我:我这里黄色正在生成。

他:一闭眼就在河里。

我:一闭眼就是夕阳短街。

他:坏妞的脸。

我:看咱们小时候吧。

他:全是咪咪方咪的果子脸。哭了。

我:蹬踏蹬踏蹬踏。我给他打电话,这不是挺好吗,咱们楼上楼下联网成功了。你最好坐一带轱辘的摇椅,窗帘全拉开,一边看一边还能动。

他说,你又给我带回来了,刚要融进去。

我说,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他说,我动不了。

我到他家,窗子全黑了,他还坐在窗边。我说你喝点枇杷膏我给你带来了。

他说,我的薄荷鼻通吸出塑料味儿了。

我说,我下去再给你拿。

他说,我还要人造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