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6页)

“我,我怎么跟你们说呢?”马林生脸憋得通红,“我前边就是喝了点酒,话多点……可能是看着有点浪。”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一屋人都笑了。夏太太撇着嘴,“都能想象出你什么德行样儿。”

“我浪我的,你别动火呀。”

“行啦林生。”夏经平拍拍马林生的膝盖,“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干得出来就别怕人家捉你。”

“经平,你是法院的,想必是懂法……”

“嗯嗯,懂一点点……”

“你说我这点事,够多少年?”

“怎么,她要告你?”夏经平吃了一惊。

“目前没有,我是说万一。咱就照那最严的量刑标准,假设是在‘严打’时期——流氓够得上吗?”

“我是整个没听明白。”夏太太又远远地说,“你今儿一天都干吗去了?到底是跟谁呀?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情节隐瞒了?”

“是啊,你不是相对象去了吗?”夏经平也糊涂,“怎么越说越严重?”

“是相对象,没干吗,也没有隐瞒什么。”

“你去相对象,被对方啵了一口,如此而已——有什么不对吗?”夏经平纳闷地问马林生,“不正说明……成了!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还说她爱我,居然……”

“就更对了!你干吗去了你自个弄清楚没有?”

“我当然清楚,可压根还不是那意思呢——还!冷不丁了点,总得征求征求我意见吧?毕竟我也算当事人吧?”

“你还没听明白,经平?”夏太太又在远远的牌桌上说,“人家看上了他,他还没看上人家……新痰盂——端起来了。”

“噢,你压根就没瞧上她?”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压根就没来得及端详,一切就结束了——就是这么个感觉。”

“你是说她猛点,动作麻利点?”

“正是!我连她到底长什么样儿这会儿印象还模糊呢。”

“是女的不是?”夏太太冷冷甩过一句。

“弟妹,这么说可有点不分青红皂白了。我虽是一介寒士,可也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马林生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没不让你追求,没不让你追求。”夏经平忙劝慰老友,对妻子横去一眼,“你别瞎掰,好好打你的牌。

“我一点没瞎掰。”夏太太啪地打出一张牌,“就你们男的有追求?谁又不是凑合?头婚尚且将就更甭说你这二婚了。年轻漂亮的有,满大街——都进别人家了。”

“我没有说我挑,心高。”马林生有点气馁地替自己辩解,“你起码让我有一个犹豫不决三心二意的过程,容我慢慢想通的。”

“这没有齐头并进的。谁先通了谁先说,人家这么着没错。”夏太太斩钉截铁地说。

“她没什么明显残疾吧?”

“没有。”马林生摇头,蔫头耷脑地对老同学说,“实事求是地说:中等,对我也不错,瞧见没有,这衣裳就是她硬塞给我的。”

“那你还要怎么样?可以啦。人中等,对你又好,你,我,咱这一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又何尝不都属于中等?”

“中下等!”夏太太气呼呼地说。

“是一个阶层没错,我就是接受不了她这方式。”

“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粗鲁点又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夏经平笑着说,“你怕是让人虐待惯了,对你好你倒膈应了。”

“不是那么回事,谁要对我不好,我根本不计较人家方式,就该恶狠狠的。但你要对我好还跟我恶狠狠地说,这我坚决想不通,我得点好儿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得?我也太惨了!”

“就像叫花子有时也拒绝施舍,对不对马叔叔?”夏青说。

“对对对!还是夏青理解我。为什么人们常常拒绝怜悯蔑视恩赐?就因为人们有尊严,需要平等的对待!”

“林生啊,你太注重形式了。”夏经平说,“你虽不是知识分子,却染了一身知识分子习气。”

马林生虽然对这话的前提持保留态度,但还是综其主述骄傲地回答:“对,我就是这么个古怪脾气!”

夏太太似乎有些感触,推了牌说:“我同意马林生的这个说法,换我也一样。谁要对我不好,我没意见,不受也得受。但你要对我好,就得像个好的样子,一点不讲究,只觉得自己好心就可以胡来——呸!没人稀罕!”她斜眼瞪了一下丈夫,低头看牌,“——和了。”

“那你到底怎么着啊?”夏经平忙把脸整个地转向马林生,“是继续下去还是就此拉倒?这点你可以放宽心,她上边再有人儿,一个‘克撕’也办不了你。”

“我想托你去代我向她提抗议。”马林生想了一会儿,抬头诚挚地望着老同学说。

“这我可办不了,不成不成,你怎么净把这得罪人的事让我办?”夏经平两个腮帮子抖得像刀震案板,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