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 (第26/53页)

正明这下很快表态:“我支持,可我没钱。我最近没拿到奖金。”

士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能一直沉默,听大家发表意见。内心多少有些支持,可又担心东宝现在答应下来。见到红伟正明说高兴了,他只得出来降温:“书记,这几天你得去市里开两会,你想办法跟领导们沟通一下,问问意见,再问问其他跟我们差不多的代表的想法。”

“领导们……我还不如直接问待在北京的老徐,别个村怎么做倒是要问。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等我开完会再讨论。”

红伟有些失望,出来之后看看村办,见雷东宝与士根正说着话。回头却看到忠富也是若有所思地跨在摩托车上没行动,红伟就吆喝了一声:“忠富,想什么呢?”

忠富回头一笑:“刚刚在想,你的提议挺好,都不用等到两会后了,现在可以做起来。”

红伟也是一笑:“要是昨晚书记不说办饲料厂,而是说水泥钢筋,你昨晚早不会说拖几天看看了。嘿嘿,嘿嘿。”

正明哈哈大笑,先发动起摩托车走了。忠富讪讪地,与红伟一前一后离开。红伟本来没想到,原本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修改制度,提高收入。现在被雷东宝一提醒,眼前展开一片广阔天地,他一晚上几乎没睡着,翻来覆去想出好多主意。想出来的主意不能付诸实施,红伟心焦,尤其是干活时一会儿免费帮这个朋友催要几吨水泥,一会儿帮那好友解决一下货源,他越看越觉得遍地都是赚钱机会,还拖个什么,他现在只亏在手头没现钱。

雷东宝待在办公室里赶紧向老徐打电话请教。没想到老徐与他那继任者陈平原的态度完全不同,老徐不鼓励雷东宝借小雷家的风撑自家的船。老徐说,虽然政策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并不鼓励先富起来的人挖社会主义墙脚。而且一旦开禁,村民看着他权为私用,他还坐不坐得稳位置,以后说话还有没有权威?老徐还问,一旦开禁,打开心里靠禁忌维系的道德篱笆,否定心中一向维持的是非观,他们有多少定力面对未来的利益,保证自己不向逐利歪路深入?老徐说,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作为一个致富带头人,牺牲小我是必要的。再说五人已经获得较高的收入,面对更多诱惑,需要提高认识,善于克制自己的欲望。老徐还说,他一直看好并支持小雷家发展农村集体经济,带动全村老小致富的发展模式,对于雷东宝等几个带头人暂时出现的私心杂念,他理解,但不支持。

雷东宝没法辩解,因为他自己心里想的也是老徐那套,从小受的是类似的教育,他当年从分地开始带着村民冲击现有规章,从来打的就是大家一起过好日子的旗号,他因此理直气壮,做什么都不怕。他心里也是根深蒂固地相信党员干部应该带领大家过好日子。可是红伟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要是自己出去开厂,早赚得流油了,可在小雷家做不好还得罚款,还得挨骂。还有,雷东宝想到自己的辛苦,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功劳,谁没私心?

雷东宝左右为难,在两会上问了一下也是带领村人致富的那些带头人。大家都似是对这话题有兴趣,相约会后聚一起再谈。再谈的时候,却是答案五花八门,有个人的想法更绝,那人说,村里的就是他的,他现在想要什么都是村里提供,还有必要把小钱放到自己口袋才算入袋为安吗?没必要。

因此,雷东宝迟迟不能下决心再次召集四员大将开会研讨五个人集资的事儿。

正好这个时候铜厂的新反射炉进场安装了。在报社的宣传下,小雷家村有了些好名气,终于让正明招来三个铜厂的工程师,有了工程师主导工作,大家终于安心许多。吃过一次亏,即便是最勇敢的正明,也知道有些技术是不能凑合着将就着过的。

07

杨巡终于靠耐心靠水磨功夫,以市场做抵押,从国托贷岀五百万现金。利息不低,加上花在贷款上的交际费用甚至比问个人借钱的利息还高一点。但这钱省心,只要借到钱,其他就是一年后还款的事了,不像问个人借的,三天两头得找找你,看你还在不在,试探你有没有偿付能力。想起这些,杨巡就想打自己耳光,当初妈妈得为他在家里承担着多大的责任,多大的压力,他没想想妈妈是人,还是女人,他竟然一直需索无度,以为妈妈是铁打的。

钱拿到手前,杨巡就已经就第二个项目的展开跑开了。他第二个项目还是市场,他尝足市场的甜头了。而在轰轰烈烈的轻纺市场、羊毛衫市场、小商品市场风潮中,杨巡看到他以前做熟的电器市场居然还没人开始做,电器还是市里的国营五交化市场占大头,他决定重操旧业。重操旧业实在省心,找位置,做设计,都是心中自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