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朱色烈(下)(第4/4页)

恂嫔连连冷笑,“我是蒙古出身,好歹也是一族的公主。不比有些人,日日宣称是雍和宫出生,谁知是生在热河行宫里的。难怪年年秋狝,必得来这儿垂吊,略表孝心。这样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我不愿与他相伴至死。”

众人听到此节,知她是暗指皇帝乃是热河行宫宫女李金桂所生,当年先帝误饮鹿血,一时情动临幸了卑贱宫女,才得了此子,为此还被康熙爷大为申斥。这一直是先帝生前羞事,更是皇帝最不能提的奇耻隐痛。宫中虽然人人暗知,却无人敢提,乃是禁中最大的忌讳。

嬿婉矍然变色,喝道:“贱婢无知,岂敢拿皇上身世胡言乱语?”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感激与动容,面色的肌肉却隐隐抽搐。

恂嫔仰天笑道:“皇上,你还真当自己是与太后母慈子孝呢?这般天家母子,只为名分好看,底下的龌龊事还当旁人都是瞎子不知道么?皇帝若真要为天下仁孝的表率,那便追封李氏为圣母皇太后又如何?只不过怕天下人都耻笑自己是个宫女生的罢了。”

分明是猎猎秋风,拂上面却有彻骨的寒意。那一瞬间,如懿居然忘记了刀锋抵触在永璂喉头的冷厉锋锐,只觉得一颗心突突地狂跳着,噔一下,又噔一下,用力地牵扯着,每一下,都那么痛。她死死地盯着皇帝的面孔,看着他雪白中泛着铁青的面色,看着他脸颊的肌肉剧烈地搐动,她没来由地觉得害怕,比自己命悬一线更加害怕。

这样隐秘的事,陡然公之于众,皇帝该要如何自处?

她太知道了,许多事,不能碰,不能说。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有他的底线与痛处。

皇帝脸色铁青,如懿从未见过他如此骇人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然而,更怕的是,皇帝若一时暴怒,那永璂该如何是好?

她禁不住低唤:“皇上息怒!不是该生气的时候。”

皇帝眼神一扫,永琪已然会意,悄悄退后两步。

恂嫔满腔激愤,未曾稍有消减,“皇上不是一向自诩风流多情么?实则世间最无情之人,便是皇上你!豫妃年届三十,她父亲还一心希望她入宫,皇上嘴上说垂伶她,不计年纪纳她入宫,其实宠幸过后就把她扔在宫中自生自灭,只是需要时才装点门面!皇上若是多情,就不会把那么多的女人困在宫中名为雨露均沾实则作棋子利用!皇上若真的多情,就不会利用我母族剿灭寒部残军,趁机灭我部族精锐!我看不惯你们满口仁义双手染血!今日你要多情,你就拿你自己的命来换你儿子的命吧!”。

恂嫔激昂陈词,不知何时,永琪悄然掩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恂嫔挟持在手,以同样的姿势,举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