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第2/3页)

小君六神无主,点头说:“我都听哥哥嫂嫂的。”

喜子问:“孙却人在哪里?住进医院了吗?哪家医院?”

小君说:“我们在仁安医院做的门诊检查,还没有住进去。拿不准住仁安医院,还是住肿瘤医院。”

孙离想了想,说:“还是住仁安医院吧。苍市最好的医院就是仁安,肿瘤医院是专科医院,那里的医生也是可以请的。你嫂子在仁安医院有同学,我在肿瘤医院有朋友。”

喜子问:“孙却现在在哪里?”

小君说:“孙却在家里。我说出来买东西,没说到哥哥家来。我得马上赶回去。哥哥,嫂嫂,你们费心了。”

喜子紧紧抱了抱小君,说:“一家人,别这么说。你要坚强,事情不会那么糟的。”

“他还不肯住院,说是两会马上就要开了,他不能请假。”小君说。

孙离摇摇头,说:“什么两会二会,人要紧。回去告诉孙却,坚决请假住院!”

小君一出门,孙离的眼睛就红了。喜子见了,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说:“快吃饭吧,你还要去找张医生呢!我有预感,弟弟不会有事。上回刘校长来,他还是肺癌,比胃癌难治多了。这么久了,刘校长不是很好吗?”

孙离忍住泪水,说:“听说他病了,我想到的全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孙却调皮啊,现在想起来样样都是可爱的。他比我小十岁,小时候恨不得天天打他。他尽做坏事。”

喜子眼里也含着泪,笑了笑,说:“你这么说,我想起鲁迅先生的《风筝》了。难道作家都有一个小时候不听话的弟弟?其实是做哥哥的太老气横秋了。”

孙离揩着泪水,说:“别抬举我了。我做不了鲁迅,孙却更不是周作人。”又说,“酒喝多了,只怪酒喝多了。他在商界混,哪天少得了酒?”

喜子说:“我们这个弟弟,也只是有些你们男人都有的小坏,人不是很好吗?他孝顺,同你这个哥哥也不分彼此。会好的,我想会好的。”

“快吃饭吧。我不想让他住肿瘤医院,那里癌症病人太多了,我想着就有种紧张感。”孙离有口无心扒了几口饭,“老婆,大山的事,真得辛苦你了。”

喜子说:“老爸放心吧,大山这孩子,太可爱了。今天星期三,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孙离出门去了,喜子收拾着厨房,心里很是悲伤。她同孙离谈恋爱那年,孙却才十六岁。记得她刚去孙离家,孙却在家帮爸爸喂猪。每头猪的背上都拿红漆编了号,孙却有个小本子记录着每头猪的情况。喜子看着很新鲜,觉得这个弟弟好可爱的。她也是乡下人,没见过谁这么养猪的。孙离爸爸说起孙却,嘴上都是骂人的话,心里其实很有些得意。老爸毕竟是头回看见喜子,眼睛都不敢怎么望她,只说:“叫化子不肯读书,你晓得的。你喊他读书,他捉条蛤蟆阉猪。好了,专门养猪了。先是跟我学,我现在要跟他学了。不是他做帮手,我哪里做得了万元户!县里推典型,硬要推我。你晓得的,不如推叫化子。”

喜子不放心小君,又打电话说:“小君,到家了吗?听我说,不要告诉孙却我们知道了。哥哥联系好之后,你先送他进院,我和你哥过几天再去看他。不要弄得兴师动众,不然他会紧张。我们都要平静,好吗?”

喜子尖着耳朵听门响,孙离很晚才回来。喜子等不及,迎到门口问:“怎么样?”

孙离站在门后说:“济生马上打了电话,问了今天的门诊医生。孙却检查做了几天了,今天结果出来才确诊。中期胃癌,必须做手术。”

“有保守治疗的可能吗?”喜子问。

“我先喝口水吧,我口干死了。”喜子递了茶来,孙离坐下,“济生同我反复探讨了,又同门诊医生通了几次电话,建议动手术。”

喜子说:“我看过一个报道,美国有个妇女得了癌症,不肯治疗,跑去周游世界。她丈夫支持,也陪着她去旅游。三年之后,再去医院检查,癌症好了。但是新的问题来了,他们花光了所有积蓄,生活没着落了。”

孙离摇摇头,说:“报道未必可信,孤例也未必有普遍意义。病人只好听医生的。上次刘校长住院,济生不主张手术,只做化疗。刘校长的情况你不知道,肺癌是没法治愈的。化疗也只能减轻痛苦。”

喜子叹息着,说:“做化疗本身就痛苦。刘校长是烟抽得太多了。你幸亏把烟早戒了。当初要你戒烟,就像要你命似的。”

“谢谢我的好老婆!我听老婆话,行吗?”孙离说这话时想起了李樵。他是有了李樵才不抽烟的,觉得在那样的女人面前抽烟有些无地自容。同李樵相处那几年,她似乎并不知道他抽过烟。孙离忍不住叹息,靠在沙发里望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