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随(第2/4页)

如懿努力点头:“你放心。”她将手中的佛经焚烧殆尽,站起身道:“李公公,凌大人,你们也来陪一陪璟兕吧。璟兕喜欢热闹,人多,她就不会寂寞了。”

李玉躬身入内,与凌云彻各自拈起一炷香,在璟兕灵前鞠躬行礼。

礼毕已经极晚。月色薄露清辉,那光晕有些模糊,并不怎么明亮。唯有宫人引路的灯盏,如跳动着的跌宕的心,幽光细细。

前头转弯处明黄的辇轿一闪,容珮忽然惊异,回首道:“娘娘,是皇上的御驾。”

如懿怔了一怔,凝神望去,有无限酸楚突然胀满了心的缝隙:“李玉,皇上处理完政事了么?”

李玉看了看皇帝去的方向,有些诺诺:“大概是已经忙完了吧。”

海兰引首前望,低声道:“皇上去的好像是颖嫔宫里,皇上是去看颖嫔了。”

容珮不满,抱紧了怀里的永璂,低声嘟囔道:“今儿是公主的五七,皇上忙于前朝的事也罢了。怎么到了后宫也不陪娘娘,反而去颖嫔那里?”

永琪忙拉住容珮的手,肃然道:“容姑姑别说了。”

如懿看了看似懂非懂的永璂,抚了抚永琪的额头,苦笑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这些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

李玉低低道:“今日是颖嫔小主的生辰。”

容珮将永璂递到三宝怀里,啐了一口道:“颖嫔的生辰比得上咱们公主的五七要紧么?”

如懿仰望天际遮住月色的乌云,黯然道:“生辰是高兴的事,五七却是伤心,你会愿意记得哪个?”

“可公主是皇上的嫡出女儿……”容珮见如懿心如刀绞,亦不敢再说下去。

海兰神色淡然:“皇上的性子,本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何况近喜远悲,是人的常性。”

那一刻,如懿是笑着的,可是凌云彻却觉得,那笑意是那样悲切,仿佛再多的眼泪也比不上那一缕微笑带来的伤悲。她的眸子幽怨而深黑,掠过他的眼。

凌云彻的心突然哆嗦了一下,仿佛被利针穿透,那么疼。

如懿独立风露之中,裙角沾染了青石上的夜露。站得久了,经风一拂,只觉肌骨生凉,她不自觉地便打了个寒噤。海兰忙靠紧她的身体,轻声道:“夜凉,姐姐还是回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凌云彻突然很想摘下官服外的披风加于如懿瘦削的肩上,替她挡住凉夜的侵袭。

岁月那样长,衣衫那样薄,即便心无可栖处,亦可稍稍温暖。

然而,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扶住了如懿的手臂,亦按住了被涌过的风吹起的扑展如硕大蝶翼的披风:“皇后娘娘这一路伤心,微臣会陪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目光中隐约浮起一丝疑虑,深深地看向凌云彻。他顿一顿:“愉妃娘娘、李公公,也都会陪皇后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脸色稍稍和缓,沉声道:“是,我会一直陪着姐姐。这句话,很早前我就说过。如今,以后,也是一样。”

凌云彻不敢再多言,只是随着众人往翊坤宫方向默默行走。

这一夜,原本是嬿婉侍奉皇帝在养心殿用晚膳,按着寻常,她也会顺势留下陪伴皇帝度过宫中寂寞的夜。但皇帝无心顾她,便去了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议准噶尔战事。

嬿婉在暖阁里无聊而期盼地等着,绣了一会儿花,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熬着时辰。到了夜深时分,皇帝出了御书房,她极高兴地迎了上去。皇帝还是推开了她,半含着歉疚笑道:“朕得去瞧瞧颖嫔,今日是她的生辰。”

嬿婉当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颖嫔的族人为皇帝平定准噶尔战事出力不少,何况满蒙一家,蒙古一直是大清的有力后盾,因而皇帝一直对颖嫔十分眷顾。

嬿婉一直深以家世为憾,这一来自然不悦,却也不敢有丝毫流露,只是以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语调相对:“皇上,今夜是和宜公主的五七之辰。臣妾是怕皇上触目伤情,所以特来养心殿陪伴,皇上何必还要入后宫呢?”

皇帝也笑言相对,只道:“看时辰,只怕皇后已经去雨花阁行过五七的祭礼了。只是今日是颖嫔的生辰,再晚,朕也一定要去看看她的。”

嬿婉情知劝不动,勉强笑道:“皇上要去便早去,何必巴巴儿地到了这个时候才去吵颖嫔妹妹,臣妾也怕皇上明日要早起上朝,格外辛苦。”

皇帝爽然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朕一日没有理会颖嫔,只当不知道她生辰的事,只怕这个时候她都已经生气失落得很了,却又不敢发作。朕此时再去,她才会又惊又喜。”

嬿婉虽然一肚子气,却也只得笑着趋奉道:“皇上就会弄这些心思讨人喜欢。”

皇帝觑着眼看她:“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