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16页)

钟跃民也说:“在路上我还在想,等见到你要好好交流一下,可见到你以后,我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听听你的歌就足够了。”

秦岭坐在灶前,边向灶洞里添柴边轻轻唱起来:

我为你备好钱粮的搭兜,

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牲口,

我为你打开吱呀的后门,

我为你点燃了满天的星斗,

满天的星斗,

我让你亲亲把嘴儿努起,

我向你笑笑把泪儿流,

不嫌丢脸不害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

郑桐和钟跃民竟听得发痴……

李奎勇收工回来听说有人找他,他一猜就是钟跃民,他很兴奋地跑来,刚进了院子,钟跃民就出现在窑洞门口,李奎勇扑过去,两人很亲热地握手。

李奎勇扳着钟跃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跃民,我的印象里你总是一身将校呢,今天一见你,差点儿没认出来,怎么一身陕北老农打扮?”

“干什么得象什么,咱不是当农民了吗?”

李奎勇说:“哥们儿,我还欠着你一个大人情呢,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这条命早完了。”

钟跃民捶了他一拳说:“上次在县城要不是你帮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奎勇,咱们扯平了,以后不要再提了,想想那会儿打架,觉得咱们都傻乎乎的,好象中了邪,出门之前忘了什么也忘不了带菜刀,这不是有病么?”

“那会儿是闲的,不打架不拔份儿干什么去?这会儿就不一样了,一天不干活儿就少一天的工分儿,没工分儿你就得饿肚子。”

钟跃民问:“你们知青点粮食够吃吗?”

“够个屁,全靠偷鸡摸狗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奎勇摇摇头说:“没有,想也没用,混一天是一天吧,我算想明白了,人不能跟命斗,我就是这命,和你们干部子弟没法比,李援朝他们惹出天大的事,结果怎么样?还是都出来当兵去了,我们这些平民子弟不服气也没有用,该插队还得插队,这才是我们的命。”

“奎勇,我不是也来插队了吗?”

“你是一时走了背运,早晚你得远走高飞。”

“你这么肯定?”

“不信走着瞧。”

钟跃民很苦恼地说:“奎勇,我就不明白,咱们从小学到现在相处一直挺好的,怎么一说起家庭出身就总是谈不拢?你总是用一个旧社会穷人家孩子的眼光看我,好象我是地主家的少爷。”

李奎勇说:“从小老师就告诉我,在咱们这个社会里人人是平等的,只有分工不同,地位都是相同的,我还真相信了,后来我才明白,人和人根本没法比,老师的话水份太大,信不得,咱们不提这些了……”他突然看见坐在灶前烧火的秦岭,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钟跃民说:“刚认识没几天。”

李奎勇把钟跃民拉到院子里笑道:“我说你小子怎么想起来看我,闹了半天是另有所图,哥们儿,你怎么到了陕北还不闲着?”

钟跃民马上承认道:“我是对她感兴趣,你能介绍一下她的情况吗?”

李奎勇搔搔头道:“秦岭好象从来不和别人争什么,这小娘们儿很怪,和谁也不特别接近,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在我们这儿人缘一般,她带来很多书,没事就坐在后崖上看书,听说她出身不太好,爷爷是国民党的什么官儿,她妈是民族歌舞团的演员,唱民歌的,我就知道这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钟跃民说:“你们村的后崖是不是和我们村的坡地隔着一条深沟?”

“就是那儿,最窄的地方只有三十多米,隔着沟聊天都行。”

钟跃民拍拍他的肩膀说:“奎勇,我得马上赶回去,还有三十多里路要赶呢,走晚了就要赶夜路了。”

李奎勇动了感情,他抓住钟跃民的手说:“跃民,过几天我们村要派壮劳力去公社的水库工地干活,我也报了名,听说工地上管饭,还发点儿钱,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妈的病最近又重了,我挣点儿是点儿,这一去恐拍要干几个月,我怕你哪天突然走了,再见面就不知哪年了,谢谢你来看我,如果你哪天有了好事要离开这里,咱们今天就算告别了。”

钟跃民握住他的手说:“奎勇,无论怎么样,咱们是朋友,过去是,将来还是,就算这个社会还存在着不平等的现象,可你我之间永远是平等的,你记住我的话。”

“哥们儿,你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奎勇,你也要保重。”

蒋碧云从窑洞里走出来,一眼就发现郑桐正坐在一棵树下看书。她觉得这倒是件怪事,在她的印象里,这些家伙很少看书,他们成天骂骂咧咧,打打闹闹,没一会儿安生,尤其是郑桐,很擅长恶做剧。

蒋碧云问:“郑桐,看什么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