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2页)

我跟你说了这不是忌妒,不是,不是!这是……

是什么?

失望!唉,这下秦汉可以得意了,这下可是让他给说对了。哥们儿你说,这世界上还能不能有些事是真的?还能不能有些东西是可以信赖的,是不会随风飘散的?

您,伟大的失望者?

我可不是秦汉。我只是说:如果连娥也是这样,连夏娃也会忽生去意,哥们儿你说,你说这一切一切可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依我看,您的失望,真的并不怎么伟大。

我压根儿也没想伟大,我只是想要真实!

这就是真实。这才是真实。真实的生活,和您真实的妒忌!

那么你认为人应当怎样?逆来顺受?随波逐流?为了不失望,压根儿就不要有希望?为了不痛苦,干脆就麻木?人家说你走吧,我这儿来了另一位亚当的传人,你拍拍屁股就走?人家说你走吧,戏散啦,你站起来就回家?人家说您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宝贝,是废品,是垃圾,“不正常”,你就把你的心、你的血统统装进塑料袋拿去扔掉?

娥这样说了吗?

怎么,你还觉不出来?那就等着瞧吧……

因而尘沙阵阵,丁一的原野上风也似的刮起了伊阿古的谗言——是呀是呀,你想听见什么,你就能够听见什么。因而落木萧萧,丁一之旅走进了奥瑟罗的愤怒——“凭我伊阿古风一般无所不在,一俟你萌生猜忌,我便会卷土重来!”因而雾障千里,苦雨绵绵——是呀是呀,你以为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成了真的:丁一的秋天,到处都似藏着凯西奥的虚情假意,和苔丝狄蒙娜不可饶恕的背叛……

标题释义

一种可能是:商周的出现不过是暂时的,娥不会跟他去;不管问问是否会跟了他去。另一种可能呢,则要让丁一倍受煎熬,让他的戏剧经历考验:娥仍然爱着商周;娥一直都想着商周,想着那个一气之下远走他乡的人有朝一日幡然醒悟,能够重新回到妻儿的跟前。

两种情况都是可能的。

但命运只可得其一途。

因故“丁一之旅”也可以写作“丁之一旅”,即某丁之命定的一条路。“我的丁一之旅”亦可写作“我的丁之一旅”,即我想象中的,某丁之命定的一条路。

两种可能,实可等量齐观,但我为他选择了后一种。

不幸的丁一呀,你不如落在别人的想象里。但是不巧,或者偏巧,这一回你命定地走进了我的想象。(也许我们都不过是谁的想象吧——那个智慧的老人博尔赫斯透露过这样的意思。)

正如“夜的戏剧”一向都在人们的梦里上演,想象也是一种现实。你以为夜只是无边的寂暗吗?你以为夜,死气沉沉?不哇不哇,夜深人静,玄思驭梦,遐想乘风……那旷野中的呼告并不因白昼的轮番到来而被消解,而被湮灭,因故它成为我的“丁一之旅”或“丁之一旅”。至于另外的路途嘛,则不得已而就此中断,或在另外的地方走进了白昼的喧嚣,或白昼的逍遥。——因为我,也不过是一种可能,一种可能无不同时是一种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