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5页)
喂喂丁兄,如果前面那段引文是对的——(性)成为繁殖手段是后来的事,那么我想,性,很可能压根就是爱的仪式吧?
丁一还是没理我。这厮总是对枝节问题感兴趣,他问秦汉:“到底是戏剧,还是仪式?”
秦汉:“要我说嘛,戏剧,本来就是仪式。”
这家伙说的不错。在悠久的游历中我屡屡发现,大凡不看重仪式的地方,戏剧都在衰落;在祈祷不被看重的地方,想象力势必衰微——正像娥所说的:戏剧就会沦落为现实的复制。
“喂,丁兄,”秦汉忽似饶有兴致地问丁一:“所谓‘舞台小世界,世界大舞台’,敝人倒有一事请教:这‘小世界’与‘大舞台’,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
“是什么?”
“你们这么喜欢戏剧,就没想过?”
“甭绕弯子,说!”
“依敝人之愚见,这‘小世界’中的角色嘛,都是知道结局的,而那‘大舞台’上的人呢,却多是浑浑噩噩,对命运一无觉察。”
“也许,也许是……是因为……”
“甭跟我说‘也许’。这儿没什么‘也许’,只有注定,人注定不是命运的对手,所以才叫‘命运’!‘也许’的,只有一点:我们不过是上帝写下的一出戏剧。”
“你真的这么认为?”
“真与不真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绝不肯接受这种可能。”
那丁听得发呆,发愣,发晕,完全彻底的一个“丈二和尚”。
秦汉双目微闭,慢慢地饮酒,仿佛这一盘人生之棋早让他参透胜负,眼下的时光嘛,只是看你应对残局的能力了——准确说是趣味。
丁一自然是想不清楚,云里雾里一潭混水里似的,所以还是把话题转回到刚才吧:“秦兄,你相信,性,都是爱的仪式吗?”
“唔,好问题!”秦汉说。
随后他点上支烟,好像才刚刚来了兴致:“我是这样想的,性,可以是爱的仪式,也就可以是粉碎爱的仪式。”
丁一:“喔?比如说?”
秦汉:“嗯……你听说过画家Z吗?”
丁一:“谁?没有。”
秦汉:“O呢?你知道女教师O的事吗?”
丁一:“是不是莫名其妙地自杀了的那个?”
秦汉:“她叫什么?”
丁一:“不知道。”
秦汉:“那就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她了。O,可真是个谜。”
丁一:“不管是谁,你说说。”
秦汉:“好,不管是谁,你说的。”
丁一:“我说的。”
秦汉:“一言为定?”
丁一:“放心吧你。”
这时候萨来了。萨蹑手蹑脚地推开条门缝,一缕耀眼的猩红已然阳光般照亮了屋子——这回不是长裙,是红色的T恤和红色的田径短裤。
那丁暗自冲我“嘘”了一声说:怎么样哥们儿,咱的判断什么时候错过!他是指萨的田径裤。
萨买来一大篮子食品:蔬菜,水果,饮料,熟食,以及各种烹调佐料。想必她也是在门外就听见我们的争论了,故而冲丁一悄然一笑,便顾自整理她那些食品去了——意思是:咱不打扰你们;或者:丁兄你不知道,从来如此,这家伙一发起宏论来就看不见我了。萨把饮料和熟食放进冰箱,把烹调佐料一一摆进橱柜,水果留在篮子里,然后托着新鲜的蔬菜走进厨房,再穿过厨房走到阳台上去。明显她是这儿的常客。
这期间秦汉的目光一直跟着萨,表情嘛,实在说不上是满意。
丁一,喂,咱是不是应该走哇?/没事儿,没事儿。/可你看秦汉,好像不太高兴。/没事儿……“刚才咱说到哪儿了?”秦汉收回目光。“要不,”丁一说:“换个话题吧。”“用不着用不着,萨可是个解放的女性。是不是,萨?”萨在阳台上应道:“从目前的情况看,她很传统!”“择择菜你就传统啦?你怎不说……”但秦汉收住了话头,转回身对丁一笑笑:“咱们好像是说到了……哦,那次自杀的事?”“女教师O,和画家Z。”
秦汉把烟蒂按进烟缸,沉了沉才又说:“依你看,会不会有人傻到在自己家里,当自己的丈夫就在卧室里睡着的时候,在他随时都可能醒来的情况下,这个女人,就到隔壁的房间里去,与另一个男人偷情?”
丁一:“也可能,也可能会有。”
秦汉:“咱不说傻瓜,也不说浪妇,不说那种早就互相无所谓了的夫妻。据我所知O是个看重爱情的人。O费尽周折才跟她的前夫离了婚,为的就是跟Z结婚。如果,后来,她发现跟Z也不行,也还是没有爱情,或者从来就不是爱情,那么,她,为什么不再离婚呢?离开Z,不就完了?她干吗要做那样的事呢?她不是那种在婚姻上可以凑合,在性爱方面缺乏尊重的人呀?”
丁一:“你肯定这都是真的?”
秦汉:“假定是吧。而且咱们说好了的,不管是谁。”
丁一:“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秦汉:“只有一个线索:O至死都说她绝不会爱上那个第三者,就是传说跟她偷情的那个家伙。传说在她的遗书上,白纸黑字就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