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怎不穿帮?”娥在他肩上踢着脚挣扎。“泠泠,怎又成了那个小姐姐?”

“这有什么?那不过是,不过是时间问题。”丁一把娥扔进沙发。

“啊丁一!”娥恍然大悟道:“你一定会是个好演员的,你还会是个了不起的导演……”

“我主要是一个了不起的情人!”

“哦是的是的,你是个了不起的流氓!”

“告诉我泠泠,第二天,为什么你没来?”

“也许,也许是我忘了。”

“忘了?是呀是呀,有人是会忘的,可有人不会忘!麻烦就出在这儿。”

“可我现在想起来了……”

“可没忘的人就一直在那儿站到天黑,你知道吗?没忘的人一直站在那儿,望着远山,望着飞霞,望着那飞霞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星星一个个亮起来,可是忘了的人却一直都没来!”

“以后,她不会再忘了,好吗?”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直望到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一直望到冬天来了,下雪了,雪地上有两行脚印,那脚印把他领进了一片树林……然后,你从那片树林里转过头来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没忘,你也是不忘的人。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错儿,是我等你等得还不够耐心。我才知道既然要等就要等到那棵大树周围长起树林,既然要等就要一直等到冬天,等到一场大雪之后,等到你的脚印来领我走近你的身边……”

“是的,即便在边疆,我也一直没有忘。那棵大树的素描她还给你留着呢。”娥发现这样的“穿帮”实在是妙不可言。

但是那丁忽然沉默。

“喂,我回来啦!你终于把依给等回来了。”

但那丁仍旧沉默,周身像似发一阵抖。

“我们还在雪后,还在那片小树林里见面,好吗?”

于是,他把头埋进娥的怀中。

“而且,现在,没有别人……只有雪,只有树,树是多么可以信任哪,雪是多么干净……而且,在树林的边缘,也再不会有‘流氓之歌’了……”

那丁一无声息。

“你怎不说话了?”

“因为,我,是个出卖者。”

“不,你不是!”

“我是!是我出卖了依的,出卖了依的全家。”

“可那不能全怪你呀。”

“姑父说他是因为怕死,可我,我是怕的什么呢?”

“你怕连累你的父母。”

“姑父是因为受不住严刑拷打,可我是受不住什么呢?”

“你最受不住的是:我们,你们,他们。”

“娥,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有的爱人都会知道。”

“可我为了成为‘你们’,成为‘我们’,却把依出卖成了‘他们’。”

“所有的爱人都会为此而流放得深重的,不是在边疆而是在心里,不是在荒原而是……而是心已经成了一片荒原。”

“娥,你是怎……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我也是一样。”

“秦汉呢,也一样吗?”

“所有的爱人都是一样。但所有的爱人都因为这样的流放而更加懂得了爱情。而所有的,不爱的人,则被永远地流放到了没有爱情的地方。”

“可他们并不认为那是这样啊。”

“所以他们也就永远,永远都不能懂得爱呀!”

“你不希望人人都能懂得爱吗?”

“你呢,你不希望?”

“可那天秦汉说,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

“秦汉问我:你们的,希望,能实现吗?”

“希望着,就是实现着。一直希望着,就是一直都在实现着。”

“你不觉得这有些无奈吗?”

“我们从来就在无奈之中。所以,无望,希望,还有失望,你必须选择一个。”

“能不能只选择实现?”

“就是说,你选择无望?”

“啊,娥你真是狡猾。”

“不,这是智慧。”

“你很会诡辩。”

“要是你不能证明这是诡辩,这其实就是:智慧。”

“是呀是呀,你很可爱。”

“就是说,你还是选择了希望。”

“怎见得?”

“爱,就是希望。”

“怎么讲?”

“爱着的人,就一定是希望着的人。”

“不爱的人呢?”

“是无望的人。”

“那,绝望的人呢?”

“绝望的人什么都不说,甚至也不说自己是绝望的人。”

“秦汉呢,秦汉是哪一种?”

“他嘛,他应该算是一个非凡的,失望者。”

“一个了不起的爱人?”

“也许吧。”

“像你一样?”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像他那样,像爱一个异性那样爱一个同性,像爱一个美人那样爱一个丑人,甚至像爱一个好人那样爱一个不怎么样的家伙。”

“像爱一个好人那样爱一个坏人,这怎么可能?”

“否则还谈什么爱呢?否则,他会说,那就仅仅还是性,就还是漂亮或不漂亮的Rx房,高贵或不高贵的裸体,圣洁和不圣洁的屁股……可连畜牲都是会在健壮和不健壮之间做出取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