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页)

报告的土匪去了。传武面色不变,把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酒饮完,滚烫的泪珠才落下眼来,一抱拳说:“弟弟去了。”鲜儿说:“传武,你这一去可是凶多吉少啊。”传武说:“我朱传武的命大着呢,我不信就能死!”起身要走。镇三江说:“站住!”传武却不回头。镇三江追上去拽住他说:“你给我回来!我镇三江情愿给灭了绺子,也不能让兄弟去送死。”传武一甩胳膊,挣脱大掌柜的手,急步下山。镇三江拔出匣子枪,顶到自己头上,喊道:“朱传武!你不给我回来,我就死给你看,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传武站住回过身,也拔出枪顶到自己太阳穴上,一笑道:“大掌柜的,你要是不带人回去,我为你,为我姐姐,为山上山下的朋友们,先崩了我自己!”镇三江吼道:“兄弟,你把枪放下!”传武说:“你先放下枪。”镇三江说:“你想叫我镇三江留下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吗?”传武说:“正因为哥哥是个仁义的人,兄弟才这么做。”

两个人僵持不下,方才报告的土匪又急匆匆地奔上来,气喘吁吁道:“大掌柜的,山下官兵说了,抓传武大哥不是为了要他命,是少帅点名要他。”镇三江骂道:“你个蠢货,那还不是要他命。”传武听了,倒觉错愕,说:“大掌柜的,少帅跟郭司令情同兄弟,虽然这次郭司令倒戈让少帅为难,但我知道少帅心里是痛惜司令的,也许他真是要问我什么事情吧。如果真是要我性命,他们只管用炮轰山就是了。”镇三江收起枪来说:“那我送兄弟下山,只要他们敢对兄弟不恭,我镇三江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传武和镇三江、鲜儿以及老四等一干人下得山来,果然见山下山炮林立,官兵众多,一副拿不到人决不罢休的阵势。传武远远地看见领头的是郑团长,招呼道:“郑团长,就因为抓我,害得弟兄大雪天地走这么远的路,值得吗?要知道是你来抓我,打个招呼我就下山了。”郑团长说:“传武啊,我怕二龙山扣人不放啊。他们要是真敢,我就平了他二龙山。今天看你的面子,饶他们一回。传武啊,我都替你可惜,当初郭鬼子要是不把你领走,跟我多好,兴许是营长了。不过,现在也不错,少帅指名要见你,还让我们保护你不得受任何伤害,得把你当客看着!”

传武对二龙山众人道:“不要送了,少帅的为人我知道,请几位放心。少帅问完话,俺还回来。”镇三江等人点点头。传武又拉过鲜儿,嘱咐道:“姐姐,你多保重。我要是耽搁的日子久了,家里那边你和大掌柜的多照应。”鲜儿含泪答应。传武辞别众人,大跨几步来到官军阵前,早有人牵过一匹马来。传武跨上马,回身往山上一抱拳,说:“传武谢谢收留,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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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传武一身戎装,笔直地站在张学良面前。张学良微笑道:“行啊,听说当土匪去了?”传武说:“没办法,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张学良说:“你何罪之有啊?卫队长就得忠于长官!”传武说:“谢少帅!”

张学良叹道:“茂宸也没罪呀!他就是太着急了。可惜呀,我再难找这样的良师益友了。我本想把他押回奉天,再想办法救他。可是,杨宇霆下了命令,就地枪决。不说这些了。传武,茂宸时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忠义勇武。怎么样,给我做警卫副官吧?”传武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张学良见他面色犹疑,问道:“难道我不如郭松龄?”传武说:“传武不是此意,实在觉得担当不起如此重任。”张学良一摆手,说:“不用说这些废话,你肯定可以。”传武立正敬礼,说:“谢少帅再生之恩!”

山东饭店的前厅里坐满了客人,跑堂的忙来忙去。那文若有所思,见秀儿从后厨出来,眼珠一转,亲热地走过去说:“秀儿,歇会儿吧。”秀儿说:“不累。”那文上前挽住她说:“走,上我屋去。”秀儿说:“有啥话就在这儿说呗。”那文说:“走吧。”

进了屋,那文也不说话,只是瞅着秀儿笑。秀儿给她笑得莫名其妙,说:“嫂子,你笑啥呀?”那文说:“我笑你傻——你真傻!”秀儿说:“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那文说:“你福在哪呀?——豆‘腐’吧!”秀儿说:“这日子过得不挺好吗?”那文说:“你说你一天天多累呀,得啥啦?”秀儿说:“吃不愁,穿不愁,每月还有零花钱……”那文说:“那点儿小钱还是钱哪?馆子这边进项不少,老三货栈那边也挺能挣的,你得多少了?”秀儿说:“我要钱干啥呀?”那文说:“说你傻,你还真傻透腔了!钱还咬手哇?咱家两个买卖,要是分开,老三干老三的,我和你大哥开这个馆子,你跟我干,我保证让你腰包鼓溜儿鼓溜儿的。”秀儿这才明白了,说:“嫂子,你是要分家呀?那爹和娘咋整?”那文说:“爹娘就享清福呗,咱还能亏待二老哇?都那么大岁数了,也该歇歇了。分了家,他们就省心了。”秀儿说:“那你就去跟爹说呗。”那文说:“我说?我说多不好哇,大媳妇张罗分家,好像我要撂挑子似的。你去说,先跟娘说。娘最疼你,也最听你的。”